文天祥洪亮的聲音響起:“恭祝皇太后尋回皇侄,秀王有后矣!”
趙獵扭頭,看到這位大宋丞相滿面喜悅,怎么看怎么覺著這歡喜像是撿到寶似的……
趙獵現在總算弄明白那婦人是誰——曾服侍過趙孟備母親陳夫人的貼身丫環,也就是說,她是看著趙孟備長大的最重要的人證。
有丞相指認、有玉佩為證、有家仆確認、有宗籍印證……最后,趙獵就這么“被”趙孟備了。
現在唯一只剩下一個疑問:自己左背胛是什么情況?
半個時辰之后,被重新錄入宗籍的趙獵,暈頭暈腦隨文天祥離開草宮。
草宮內,女官鄭重用金漆朱筆寫下最后兩行字:“……(孟備)劫后傷腦,罹患離魂,前事盡忘,唯存忠義。左背胛刀痕宛在,紅痣碎裂矣!”
……
“宗室趙孟備,忠肝義膽,與二父共擊暴元,力盡被執,幾刑死。僥天之幸得脫,以劫后殘軀,剃度避禍三載。唯忠義之心不死,潛藏厓山,暗操義勇。攜二勇士夜襲元建康總管座舟,解救右相;更以懸殊兵力擊元潮陽水軍千戶,擒殺陳懿以下二百賊……驍勇果毅,一如當年。今重列宗籍,加信安縣侯、定遠大將軍、殿前指揮司司馬、廣州都督、龍雀軍都統制……”
勛、爵、環衛官、軍職、差遣,一應俱全。然后這一大串頭銜都沒啥用,真正有用的只有最后一個差遣:龍雀軍都統制。
宋朝沒有“龍雀軍”這個番號,這是專為趙獵的“厓山義勇”新辟的一個番號,這就算納入朝廷的經制軍了。
趙獵看著這一大串眼花繚亂的頭銜,都不知道說什么才好——我不就是當個保鏢護送個人么,怎么莫名其妙就成皇族了?末代皇族是那么好當的?哥到哪說理去?哥還要環游五大洋,縱橫加勒比的啊啊啊!
現在,就算他極力否認自己不是趙孟備,也沒人相信了。
這道懿詔一發,對行朝將官震動不小。誰也沒想到,這個隨文丞相默默出現的少年郎,居然是位宗室,而且還是素有賢名的忠烈嗣王秀王后裔。宋末時宗室出任將官者甚眾,比如文天祥汀州開府時,手下就有趙時賞、趙孟溁等宗室。只是隨著行朝一敗再敗,宗室被殺者愈眾,到得厓山之敗后,僅存的宗室盡皆蹈海,趙宗皇族為之一空。倘非如此,蘇劉義也不會找個不著調的趙旦奉之為主。
趙獵的出現,多少引動了幾位重臣的心思。當然,趙獵畢竟出現得太過突然,朝臣將官對他仍持觀望態度。這時,楊亮節更暗傳給趙獵一份密詔:著令龍雀軍都統制趙獵駐軍厓山,全力搜尋少帝下落。
皇太后沒有死心,或者說,皇太后又燃起了希望。
而文天祥、張世杰、陳宜中、蘇劉義等重臣卻與皇太后心思不同,他們更現實。這都倆月了,少帝存活可能微乎其微。宋室存亡不能寄托在一個飄忽不定的希望上。
與尋找少帝及謀立新帝同樣重要的,是解決軍需及行朝駐蹕的問題。
廣崖這片海域,隱蔽性相當不錯,早在厓山海戰前,陳宜中就一直躲藏在此處。從這點也可看出,戰前他就對張世杰指揮的這場大戰毫無信心,早早未雨綢繆。行朝一敗,他就立即發船將敗退的楊太后、張世杰、蘇劉義等十余船引來此處躲避元軍追殺。這也很好解釋了為何張弘范、李恒等搜檢海上數月,楞是沒發現這支殘軍的下落。
因為這不是一支無頭蒼蠅般倉皇亂躥的殘軍,而是早有狡兔之窟的敗軍。
但陳宜中再能耐也變不出糧食來,此時承擔秘密輸糧任務的,是香山權工部侍郞馬南寶。
四月十四,當行朝將官們望著即將告罄的糧倉,焦急等待馬侍郎的糧食到位時,馬氏船只終于出現了——然而,卻不是意想中的糧船,而是一條小船,以及一個滿面驚惶的報訊者。
“不好了!侍郎及黎招討使俱被元虜捉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