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艘大船乘風破浪而來,臨近泊港時,船速放緩。泊港處駛來數條舢板引導,依次將六艘大船引入泊位。
當趙獵的身影出現在船頭時,港口前長長的棧板盡頭早已等候多時的水軍都統制蘇景瞻笑容可掬,拱手為禮:“信安侯不愧為秀王之后,勇毅絕倫。途遇元寇,一戰而平,擒殺千戶百卒,更俘戰艦。神勇之姿,令我輩難望項背。景瞻愧煞。”
趙獵拱手還禮:“趙某不過運氣罷了,蘇將軍不必過謙。若無將軍運籌都帳,整肅水軍,日夜巡防,令敵不敢輕犯,只怕瓊州元軍早殺過來了。”
蘇景瞻苦笑搖頭:“信安侯無須安慰蘇某,元軍其實早殺過來了,只是令敵知難而退的不是蘇某及這區區數百水軍、船只,而是颶風……”
趙獵早就從洪四娘口中得知,瓊州元軍戰船早在十日前就已經啟航,由新附軍下萬戶馬撫機率領,準備繞瓊州南岸殺奔吉陽軍,背擊宋軍。沒想到人算不如天算,剛出海兩日,還沒抵達萬安軍,就趕上一場颶風。結果船隊被吹散,沉船數艘,軍資兵力折損嚴重,全軍大潰,出師未捷先夭折。
這股颶風是從南海以南刮過來的,首當其沖的其實是正攻打吉陽的宋軍船只。趙獵在船只駛入港口時,看到不少宋船破損嚴重,海面漂浮著大量破碎船板、龍骨、帆布、弓矢兵器甚至發芽的谷米。但宋軍損失遠較元軍為小,不是因為運氣好,而是因為宋船多停在避風港,并未出海。
宋、元兩軍都受到颶風無差別肆虐,但也正因這股颶風,宋軍才逃過一劫,避免腹背受敵之厄。兩相比較,颶風對宋軍造成的損失,也就算不上什么了。
趙獵正想就此寬慰幾句,隨后出現的馬南寶已縱聲大笑:“這豈非說明天佑蘇將軍,更佑我大宋乎?”
隨后出現的江風烈、歐陽冠侯、馬南淳與蘇景瞻俱笑:“馬侍郎言之在理,天佑我大宋!”
諸人互相見禮,都是熟識,自然沒有太多客套。
蘇景瞻一再對諸人表示歉意,言道其父本想親自相迎,但戰事突發,左右丞相、張使相及其父正齊聚節堂緊急磋商,分身乏術,未克親迎。
“戰事突發?可是吉陽軍城有異動?”馬南寶是個文人,長相也很書生,卻比武人還好戰。
“此事諸君至節堂旁聽便可知。”蘇景瞻向一座突出海岸的半山處一指,“那處便是,請諸君隨我來。”
節堂,專指商議軍國重事所在。盡管行朝已然淪落到跟山大王差不多的程度了,但諸般朝儀一板一眼,半分不減。一間小小的石屋也要匠人鑿出“節堂”二字,涂以朱漆。那種“我輩安身處,寮屋即廟堂”的氣勢,透壁欲出。
趙獵一行入堂時,堂上行朝四大支柱:右相文天祥、左相陳宜中、使相張世杰、殿帥蘇劉義,以及堂下一干朝臣,并不像以往那樣爭論不休,反倒是一個個皺眉不語。
見到趙獵進來,文天祥臉上露出和熙笑容:“立厓回來了,很好,你很好。”
解救馬南寶、擊殺敵千戶,順帶還俘獲了一艘戰船,可謂超額完成任務。如此出色的戰績,就算是軍中宿將也是難上加難。文天祥對這位年輕的宗室是越來越欣賞了。
陳宜中也跟文天祥差不多,很看好這位新崛起的宗室,直接走下堂階,言笑晏晏,分別挽趙獵與馬南寶入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