洇渡是少年隊常規訓練項目之一,他們平日都是五里深海洇渡,護城河這幾丈寬度根本不放在他們眼里。先洇渡到對岸的隊員絲毫不在意渾身濕淋,拔槍在手,單膝點地,全神貫注盯住城頭及左右。而隊尾沒輪到洇渡的少年隊員,同樣荷槍實彈,警惕觀察后方。
江風烈看得暗暗點頭,身為原忠順軍統制,他耳邊沒少聽手下抱怨趙獵厚此薄彼,此刻看來,這群少年戰斗能力如何不說,至少戰術意識相當不錯。
待全體行動隊俱洇過護城河,隱入墻根黑暗處時,城頭探出一張明顯是黎人的黑瘦臉膛:“四娘,記住了,我們巡守時間是兩個時辰。你們要想安全撤離,最好在兩個時辰之內。切記切記。”
洪四娘仰首抱拳:“莫佬,這份情義,洪四娘記下了。”
黎人黑瘦臉膛隱沒,稍頃,一根粗繩垂下。
歐陽冠侯拽繩試了試,當先攀上,一丈五六的高度,對歐陽冠侯這等身手而言,不過眨眨眼的事。接下來是覺遠、楊正等身手高明的好手。有這三人加三把長短槍,就算有埋伏,也能守住一時半會,再全身而退。
沒有埋伏,一切順利。
接下來少年隊員一個接一個攀繩而上,每一個登上城頭之后,立刻散開,尋找隱蔽點或阻擊點。
正當趙獵準備攀繩時,城頭出現洪四娘、歐陽冠侯及那位叫莫佬的黎人。
“事情有變。”莫佬一臉焦急,“方才接到百戶官通傳,我們這一段巡守要全部撤離。”
“撤離?不是沒到換崗時間么?”趙獵皺眉,果然沒有什么事是順利的。
“是沒到,上頭的意思,這一段城防,撤崗放空。”莫佬也是一臉莫名,自行撤防,他當兵那么多年,還是第一次接到這樣的命令。
施揚有些沉不住氣:“該不會是黎人露了行藏吧……”
江風烈搖頭:“不會,要是這樣元兵早來拿人了,何必來這一出,平白惹得我們警覺。”
施揚想想確實是這個理,目光投向趙獵,看他的意思。
“寧愿被打跑也不能被嚇跑。”趙獵緊了緊手里的繩子,“按原計劃進行,看元兵玩什么花樣。”
黎人巡守全部撤下城頭,整個南城東段陷入一片漆黑之中。風聲呼嘯,河岸邊的篝火發出暗紅色微芒,不時有火星燃爆激飛,但也只能照亮方圓三五步,而墻根與城頭則完全籠罩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
趙獵沒有急于登城,而是靜靜等了一會,側耳傾聽了一陣,沒發覺什么異動。這才抓緊繩索,輕微而緩慢向上攀爬。
爬到一半時,趙獵總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好像被黑暗中某雙眼睛盯住,渾身汗毛炸起。
趙獵停下,伸手入懷,取出手電筒,對準某個方向嗒地按下開關。一道雪亮光芒直射,目光所及,趙獵差點沒把手電扔了——白光照在一張同樣驚愕的慘白臉上。此人的動作姿勢與自己完全一樣,都是兩手拽繩、兩腳蹬墻。
唯一不同之處是,一個是攀繩而上,一個是縋繩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