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風烈正要回答,突然遠處山崗傳來砰地一聲槍響,緊接著又是砰砰數聲,一聲比一聲近。
趙獵與江風烈眼神同時一凝。
尖哨偵察鳴槍示警,元軍,來了。
……
萬安軍城二里外的陵水河畔,是一片高低起伏的山崗,樹木茂密,雜草叢生。此時十幾個尖哨騎兵從山林里鉆出,拚命打馬沖過架在陵水河面的木橋。對岸攔馬墻的木柵門迅速打開,尖哨騎兵們飛馳而過,沖到萬安軍城南門下,高呼:“元軍五百,護衛忽失海牙來了!”
隨著尖哨騎兵們的呼聲,一陣如雷蹄聲傳來,河面波紋陣陣,河畔山崗忽啦啦沖出上百騎,各色背旗、腰旗、認旗在風中招展。正中一桿銀邊白底大纛分外引人注目。
大纛之下一員大將,年約三十五六,留著一口濃密的大胡子,眉毛濃重,眉骨很高,投下眼窩的陰影給人一種很深很重的陰狠感。眼珠轉動間,只見眼白不見眼仁,與人對視,不寒而栗。他腰懸大彎刀,披著一身精鐵打制的鎖子甲,外罩純白大麾。這種密密環扣形的連體鎖子甲柔軟貼身,可防弓弩箭矢及刀劈斧斫,不過對槍戟等尖銳兵器的防護不及鱗甲,但對大將巡視而言已經足夠了。
他胯下的棕色河曲馬來自西域,高大神駿,襯著格外英武。
元征討大宋萬安軍之行軍萬戶,忽失海牙。
其實忽失海牙的坐騎是一匹白色阿拉伯馬,只是幾天幾夜的海上航行,那匹阿拉伯馬吃不消,一直拉稀。眼下正在營中調養,派不上用場。他此行所率五百軍兵里,原本都是騎兵,也因為同樣原因,只有百人有馬,其余四百只能當步兵使用。
阿里海牙給忽失海牙的主要任務是堵住、困住萬安軍城的龍雀軍沒錯,但并沒有硬性禁止忽失海牙攻打萬安軍城。也就是說,忽失海牙還是可以試探進攻一下——萬一真打下來了呢?
忽失海牙隨父從臨安打到荊湖,再從湖南打到廣南,以多打少的時候少,更多的是以劣勢兵力打優勢兵力。許多時候,他只有守軍相當甚至一半兵力,就敢發起進攻。戰斗結果,常常是他率軍攻上城頭而守軍崩潰。
而眼下,他的兵力比萬安守軍還多一倍,如果一矢不發,就那么干坐著等阿塔滅宋后合兵再對萬安軍城發起攻擊,這樣就算是次功,慢說旁人不服,就是他自個兒也覺丟臉。
所以這一仗,忽失海牙必須打,而且不止試探,要打就狠狠打。不管結果如何,必須打痛宋軍,打到他們不敢有別的念頭,只能龜縮在城里絕望等死。
當然,秉承其父之意,在開打之前,先例行勸降。
很快,一個騎著河曲駿馬、頭纏白巾、腰佩彎刀的北庭騎士,擎著一桿三角雉尾白旗,從高坡噠刺刺馳下,卷起一縷黃塵。
騎士馳至陵水河畔,對河畔欄馬墻守軍大吼:“奉大元行省荊湖右丞、蒙漢都元帥阿里海牙大帥之令,瓊州萬戶府中萬戶忽失海牙轉告爾等。宋室將滅,天命在元。若肯臣服,朝廷將按諸君在宋之官職,一概對等留用。如若不然,王師破城,靜江之例就在眼前。望三思而行,切勿自誤。”
德佑二年(1276年)阿里海牙曾遣使持忽必烈詔招降靜江府(今桂林)宋軍,宋守將馬暨焚詔斬使,堅決抵抗。元軍攻打三十余日始克,民聞城破,即縱火焚居室,多赴水死。軍民抵抗之堅決慘烈,令阿里海牙為之膽顫,遂以靜江“民性驁囂,易叛難服,不重典刑之,廣西他州不可言以綏徠”。下令屠城,坑殺軍民,并將所俘馬暨等宋朝將官斬于市。
阿里海牙這道勸降令,透著赤果果的威脅與森森殺氣。
半晌,對岸傳來一個冷冷聲音:“北庭小兒,放馬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