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亮節慢慢轉動酒杯,望著江風烈,眼里的欣賞怎也藏不住:“師毅不愧是將門虎子,一戰破敵兩萬,就連阿里海牙那等兇名昭著的元廷名將,也被二位將軍生生困住,被逼**。自蒙元興起數十年,與金、夏及我朝等三朝大小數百戰,未嘗有如此慘敗。道齋泉下有知,也會感到欣慰吧。”
提起先父,江風烈眼圈微紅,默默點頭無語。
“想當年,本相與道齋同朝為官,惺惺相惜,共同進退……”楊亮節以沉痛而緬懷的口吻,說了一大番當年與江鉦非同一般的“友情”,不知道的人,還真以為兩人是生死之友,刎頸之交。
歐陽冠侯還罷了,雖然他也算是江鉦的忠順軍一員,但畢竟只是下屬,對這位老上司不了解,更不可能知道老上司與同僚之間的關系如何。但江風烈是什么人?江鉦之子!而且一直隨父征戰。朝中之事,父親雖然說得少,但哪個是同盟,哪個是對頭,江風烈豈會不知?
這楊亮節,就是父親的政敵。父親就是被他還有張世杰一齊排擠出朝堂的,現在卻來這番惺惺作態。
江風烈神情淡淡,一任楊亮節扯淡。
楊亮節雖巧舌如簧,不過說了半天只得到平淡回應,漸漸也扯不下去了,不動聲色收回,笑道:“有位貴客暫居本相府中,二位將軍隨本相一同拜見如何?”
江風烈、歐陽冠侯皆是一驚,什么樣的貴客,居然連楊亮節這樣的人物也要說“拜見”二字?
楊亮節說完后當先而出,二將左右隨行。楊府不大,也就三重四進而已。崖城太小,所有官員府邸都因陋就簡,楊亮節再有權勢,也沒法、更沒膽多占地——他的楊府還能比行宮大不成?
原本二人猜測所謂貴客是與楊亮節差不多年紀的某宗室,結果當他們看到這貴客時,簡直大眼瞪小眼——這居然是一個小童,而且還是一個臥病在床,臉色蒼白,身體羸弱的小童!
看到二將一臉莫名,楊亮節神秘一笑,說出了一個名字。
江風烈、歐陽冠侯初時惑然,但咂摸一會后,臉色漸漸變了……
當三人重新返回筵席時,楊亮節目光閃動,捻須微笑道:“二位將軍都是人杰,當知取舍,本相就不多說什么了。嗯,犬子行勇,麾下之捧日、天武軍擴編在即。這是我大宋眼下最后、最精銳的兩支禁軍,至少要補足五千之數。嗯,龍雀軍如此精銳,實不應再以廂軍視之,哈哈哈……二位將軍都有侍衛親軍都虞候的職份,完全可勝任新編禁軍副都指揮使嘛……呵呵呵呵。來來,二位將軍,滿飲此杯……哦,師毅可以茶代酒……”
從楊府出來,江風烈、歐陽冠侯讓護衛們遠遠跟著,也不騎馬,只在烈烈海風中默默步行。
良久,歐陽冠侯突然豁然大笑:“楊計相啊楊計相,你縱有好手段、好底牌,卻也是無用!無用啊!”
江風烈也長吐一口氣,從腰間拔出仿五四手槍,咔嚓拉動套筒,嘴角露出一絲譏誚,:“定遠說得再對不過,楊亮節,嘿嘿,他太不了解龍雀軍、武功隊的武器了。他當真以為,這武器是想要就能要的?這龍雀軍,是想收就能收的?還擴編五千?呵呵,我倒要看他們屆時如何收場。”
歐陽冠侯心下也是搖頭,楊亮節以為把他二人拉過來就能為他兒子弄到兩個勇將當幫手,卻不知他二人其實并不比尋常宋將強多少。他們之所以能打得阿里海牙父子三人滿地找牙,全靠一支超越時代的火器軍隊。沒有這支火器精兵,給他們指揮任何一支宋軍,別說擊敗阿里海牙,怕是連脫溫不花,甚至那忽失海牙都打不過。
還有,聽楊亮節的意思,還想把龍雀軍補入禁軍。豈不知龍雀軍強就強在武器及配合這種武器的訓練,沒了武器,就如同猛虎失去爪牙……如果觸及那個人的底線,把武器彈藥供應一掐,呵呵。
“立下不世功勛,卻遭如此對待。強敵剛去,危機方解,為各自利益,就對功臣上下其手,這些權貴朝臣吶……他們就不怕再來一次崖城之圍么?看到時誰來解救他們?反正我們是不會再來了。”二人都是憤慨,一陣陣心寒。雖然各種吐槽,但二人卻有意無意避而不談今日所見的那個小童。
最后,歐陽冠侯問江風烈:“你說,要是都統聽到這些要人要槍的要求,會怎么說?”
江風烈迎風長笑:“他會說——給個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