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獵、馬南淳走出行宮,邊朝南大營走邊商談,身后是十名武功隊少年荷槍實彈,緊密護衛,十雙眼睛警惕望向四周高高低低建筑與行人。另有八名隊員則是暗衛,以便衣混于人群里,有的甚至隔了一條街。
按理說以趙獵這樣的等級身份,出行得有旗頭、鼓手、吹手。那是大鳴大放,大旗招展。不過趙獵從來不搞這個,甚至非常反對,因為這不是太平世道,可以耀武揚威,而是亂世,如此招搖,怕死得不夠快。
眼下趙獵擊殺元將阿里海牙,大敗數萬元軍,很快就會變成蒙元的眼中釘,同時也得罪了朝中某些權貴。所以這人身安全工作必須重視起來,出行要低調,護衛壓力不小。
趙獵邊走邊對馬南淳道:“仲平,看來這一關是過了。只是我本想向太后辭行,偏又不得召見,恐怕又得勞煩你替我上一道辭表了。”
馬南淳點頭道:“公爺只管走,遲則怕要生變。公爺只帶走隨身護衛的武功隊,留下上千大軍,誰也說不得什么。”
趙獵冷笑,他把所有后裝槍部隊帶走,留下一支裝備燧發槍的大軍,且看行朝會如何處置。如果把他的部隊吞了,那就等若撕破臉,一定會遭到左右丞相等一批有長遠眼光的大臣反對。如果收繳龍雀軍的武器,必會招致龍雀軍將士怨言,軍心喪失。以楊太后、張世杰等人把心思都放在后裝槍的樣子來看,他們未必會因一千多支燧發槍干出這樣的事。退一萬步說,如果他們真敢干,那也沒什么,一千多支燧發槍,他損失得起。正好王平安也從占城收購鐵料、硝石、硫磺回來了。等回去開足馬力,一個月就能生產出來,而行朝呢,恐怕永遠就只有這一千多支槍了。
所以,只要他回到萬安軍,所有針對他的企圖都將落空——必須盡快離開,刻不容緩!
兩人剛走到十字街坊,正看到一隊甲士的背影,前頭還隱隱有一桿將旗,一個“張”字隱約可見。
“丈五將旗,又是張字,應當是張霸。”馬南淳一臉困惑,“這張霸往東去干什么?張使相府邸不是在北街么?”
“東街?”趙獵摸摸下巴,目光閃動,突然笑了,“我知道了,嘿嘿,這家伙怕是要失望。走吧。”
跟在后面的張君寶也嘿嘿笑了:“沒錯,這家伙準保失望。”
丁小幺莫名其妙看著兩人:“你倆葫蘆里賣什么藥?跟我說說。”
張君寶說了兩個字:“槍藥。”
丁小幺這下明白了,望著那支隊伍的背影哈哈大笑,一行人揚長而去。
……
張霸確實非常失望。他現在就在內廷設立的御前應奉所所屬的“軍器制造處”,陪同他前來的,是軍器監陳植,還有他的堂弟張雄。
他們這一行人來此,自然是看軍器的。軍器這種東西,向來由樞密院下單,軍器監制造,兵部核檢,最后再由樞密院下發。此次來核驗的,就是軍器監陳植,還有因崖城戰功而新晉的兵部主事張雄。
宋朝兵部是冷衙門,兵權主要在樞密院手里,眼下身為樞密副使張世杰的親將張雄居然擠進兵部,明顯然就是沖著火槍這種武器來的。這樣的利器,當然得從上到下抓在手里。
此次是樞密院催要得緊,陳植不得已,請張雄前來核驗,同時陳情。而張霸則是因為這一批火槍制造出來,就全部裝備給他的昌化軍。所以,他是提前來看自己軍隊中的利器模樣。
結果一看之下,不僅是張霸,張雄都是大失所望。
那負責主理火槍制造的總匠頭正對張雄等人叫苦:“……諸位大人,這火槍太難制造。先說槍管,要用鐵皮一層層卷裹鋼芯敲打,每裹一層,要反復敲打密實,然后再裹一層。一個鐵匠,最少一天才能敲出一根合格的管子。接下來是最難的鉆管,兩頭必須對齊,不得半點偏差,否則就出廢品。再有……”
張雄哪有耐心聽這些制造過程,他要的是成品,是一支支烏光锃亮的火槍。當即打斷道:“少說廢話,本主事只問你,你這軍器制造處數百匠人一齊開工,一日可得多少支火槍?”
總匠頭見張雄臉色不善,吃吃說不出話來。
張雄正要發火,身側傳來陳植的嘆息:“這我倒是知道,一日可產合格火槍兩支吧。若是那水壓鍛坊完工,產量可翻數倍,日產火槍五六支不在話下。只是……”
張雄聽到日和兩支,臉色難看,卻不便向陳植發作,只問:“只是什么?”
“只是這自制的火槍比不得龍雀軍的火槍。”
張霸、張雄都愣住,不可置信,無論比資源比人手,崖城的軍器制造處都遠遠超過萬安軍啊,怎會比不過?
陳植想想道:“說不易說清楚,這樣,來個試射對比可一目了然。”
三人當下來到內中試射場,讓總匠頭拿出一把做參考樣品的龍雀軍火槍,再拿一把剛出爐組裝好的自制火槍。兩把火槍分別架在兩個木架上,用卡梢固定,然后用兩根長達數丈的細繩分別栓在兩支槍的板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