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金盔銀甲,腰佩虎符、金虎符的元軍高級將領,個個像魔癥一般,抬著一個血肉模糊的人瘋狂沖進大帳。
沖在最前的元將拔出大刀一撥,嘩啦啦一下將案臺上的令牌、地圖、筆硯等物什掃落,然后眾將七手八腳將那血人小心翼翼擺在案上。
“醫工!醫工!死哪去了!再不來老子劈了你們這幫王八羔子!”
在一眾元將的怒吼聲中,七八個被征召隨軍的名醫提著藥箱,衣衫不整,在藥童們的扶持下,忙不迭奔進帳內。等他們定神往案上一看,一個二個下巴都差點驚掉——這個渾身被血浸透的血人難不成竟是……怎么可能?!可那身鎏金銅獸明光鎧,十萬元軍中,只有一人能穿。身邊靜靜擺放著的金龍劍鞘的御賜寶劍,十萬元軍中,也只有一人能持有……而此刻,那身代表身份的金甲,那柄代表尊榮與威懾的御賜寶劍的主人,正橫躺在案上,鮮血汩汩流淌,一動不動,如同案板上的死豬……
三軍未戰,主將先傷,千軍環護,仍遭斬首,如此情狀,聞所未聞。
醫工們完全想像不出是什么情況,個個嚇呆了。直到幾個同樣滿身是血的元將咆哮著把雪亮刀鋒架在他們的脖子上,醫工們才連連告罪,慌忙圍到桌案上。這一湊近細看,就算見慣各種血腥場面的醫工們也是倒抽一口冷氣。
此刻的張弘范著實嚇人:胸前兩面鏡子般锃亮的圓護已完全變形,仿佛被巨靈棍棒狠狠砸擊,胸腹部的甲片散落,整個背甲甲葉縫隙處插滿大大小小的尖銳木刺,隨著身體的抽搐,鮮血不斷從木刺下涌出,怎么都止不住。
盡管被一群殺人如麻、煞氣沖天的元將如嗜血狂魔般盯著,如同群獅環伺下的羔羊般瑟瑟發抖,但醫者素養還是讓其中一個膽子略大的醫工戰戰兢兢詢問道:“大帥、大帥……究竟被何所傷?”
這醫工一句話,就讓這群狂魔氣勢頓消,一個個蔫了吧嘰——是啊,究竟被何所傷?難道他們能說,是被一顆從古怪大鐵筒里飛出的鐵球間接擊傷嗎?什么鐵球能飛那么遠,還能發出那么可怕的巨響?
就在這時,谷口處傳來一陣驚天動地,令人耳鳴胸悶的轟鳴。隨著這巨震,整個元軍大營炸開了鍋,到處是慘叫,到處是驚呼,失控的戰馬到處踐踏,車輛傾翻,牛羊破欄,草料、營帳,處處起火,濃煙滾滾。牛馬嘶叫,軍兵悲鳴,響徹山谷。
隨著一聲刺耳的呼嘯,一顆發出暗紅色光芒的斗大鐵球當空砸落,擊穿一頭驚慌失措奔跑的黃牛,帶著滋滋冒血氣的腸肚連連彈跳,滾斷了幾個倒霉的士兵腿腳,砸斷了一個馬棚架子,再從一個營帳穿過。所過之處,但凡是木料、草料或布料,俱被灼熱的鐵球引燃,當真是既傷人又縱火,一路橫行無忌。最后一直滾到距中軍大帳五十步左右才勢盡而止。
而在大帳前,一群手持旁牌、層層列陣,欲以血肉之軀阻擋的中軍護衛,每個人心里都浮起死里逃生的后怕——哪怕他們個個都是身經百戰的悍卒,但在這足以摧毀一切的恐怖鐵球面前,他們除了悲哀地當人肉靶子以外,毫無辦法。
當這個大鐵球被抬進大帳時,一個元將深深吸了口氣,指著鐵球對那個問診的醫工道:“你不是想知道都元帥被何所傷嗎?喏,你看到了?”
眾醫工一看,無不倒吸涼氣,被這樣恐怖的家伙擊中,哪里還有命在?任你是什么金甲銀甲,都如紙糊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