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上首座位一人跳起,叱喝道:“丞相何等身份,又豈會與你區區一個中萬戶會唔?高興,你還真當自己是個人物了!”
高興冷眼看去,雖然不識得此人,但觀其座次,再看那與常人不同的高高吊起的眼角,就猜到此人身份:“陳吊眼是吧,我高興是堂堂大元佩金符信武將軍、高郵路總管府副總管、管軍萬戶。我算不算人物,又豈是你區區一個蠻酋能置喙的?”
陳吊眼大怒,按刀逼近:“高興,你這個韃子狗腳子算什么玩意!信武將軍、副總管——我呸!賣祖求榮的不肖子孫,我要是你高家祖宗,早就從墳墓里跳出來把你拖進棺材板里摁死了!”
陳吊眼罵得如此惡毒,更辱及高興祖宗,高興涵養再好,圖謀再大,也無法忍耐,眼里兇光熠熠,手慢慢伸向刀柄……
寨堂內坐著的都是一群性情桀驁的豪帥,最喜看的就是干架而不是瞎逼逼。更何況他們早就看這高興那拽樣不順眼了,既然不能擺出水火槍林大陣煞對方的威風,那就用刀子來吧。
陳吊眼逼近至十步時站定,砍刀緩緩出鞘,精瘦的身子微躬,腳尖輕提,兩臂肌肉賁起,像一張繃開的大弓,又猶如一只即將撲食的獵豹。
高興眼神一厲,剛欲有所動,突然盯住堂口側門某一處,嘴角泛起一抹冷笑,松開刀柄,振聲道:“文丞相既然來了,又何必遮遮掩掩,有失君子之風啊。”
“大舉,退下。”聲音清脆爽利,卻是許夫人。
許夫人身后閃出一人,一襲緋色官袍,頭戴烏紗,腰懸魚袋,神情肅穆。而在此人身后昂然而立的正是先前迎候元使的鄭明綸。
高興一怔,雖然他也沒見過文天祥,但眼前這人無論是年紀還是袍服顏色,都不似一國丞相,心下恙怒:“你不是文丞相!”
“某乃大宋兵部侍郞、樞密副都承旨陳植。”陳植步下臺階,淡淡道,“我是大宋四品官,高將軍也是四品。此次和議由你我洽談,最合適不過。”
高興目光閃動,點頭道:“陳侍郞所言不虛,由你我相談甚好……嗯,本將帶有一封伯顏丞相的密函,要親手轉呈文丞相,不知……”
“好叫高將軍得知,丞相尚在漳浦,并未來銅鼓山,便由某轉呈如何?”陳植笑容可掬。
高興一股怒火涌上心頭:“什么?文丞相未如約而來?可我記得你們的回信是文丞相手書,其中有‘銅鼓山上,克期必至’之語。堂堂一國丞相,竟然爽約……”
陳植笑瞇瞇打斷道:“那不是丞相手書,是本官手書,只是用了丞相的大印而已。嗯,對了,文丞相的字風骨嶙峋,秀逸挺拔,堪稱一絕。本官一向景仰,時常臨摹揣度,故此學得有那么幾分像,倒讓將軍誤會了……”
高興鼻子都氣歪了,他就是拿著文天祥以往的字跡核對,確認是其手書,加上又有丞相寶印,這才信以為真,犯險前來。沒想到……文天祥若不來,他來干什么?抓一群蠻酋豪帥么?要是半年前這些人還值得抓一抓,而現在閩南有文天祥坐鎮,就算抓光這些畬軍首領,頂多只能動搖畬軍,根本無法令其潰散。
高興深吸一口氣,道:“看來貴國并無和議的誠意啊。”
陳植笑容漸漸褪去,冷冷道:“你有誠意?”
高興眼睛瞇成一條縫,透著一股危險氣息:“看情形,此次會唔實則是陷阱。”
陳植擲地有聲:“會唔又有何用?你是真心來和議么?不,你是來火中取栗的。而我們,是來關門打狗的。”
陳植話音一落,堂上十余畬軍首領立時從座上跳起,嗆鋃鋃一陣拔刀聲,頓時寒光耀眼,殺氣嚴霜。
“高興,快快束手就擒。”
“高賊,你也有今天。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