銅鼓山頂行宮前觀戰臺,此時已匆匆聚集了贊畫處諸參贊及武功隊將校,一個個正持千里鏡邊觀察邊沖山下指指點點。
“這伙元軍騎兵從東南面穿過后山,突破我軍布置的尖哨,突然出現在山腳,切斷銅鼓山行宮與西大營的聯系。”即便是在強敵壓境的緊要關頭,馬南淳依然能保持冷靜,不疾不徐把手里的千里鏡交給疾步而來的趙獵。
趙獵舉起千里鏡湊近眼睛,夜幕之下,山腳下東面樹林邊,遍布密集火光,一眼望去,怕不下幾千支火把。正中央火光密密簇擁處,可見一桿與夜色一樣漆黑、邊緣蜿蜒著白骨般森然符文的蘇錄定旗。
趙獵目光一凝:“查清楚沒有,是哪里來的人馬?”
一旁寸步不離的龍飛翼應道:“覺遠、張君寶已經前往探查,想必很快就會有消息傳回。”
這對師徒是武功隊里“武功”最強的好手、頂尖的斥侯,只要派他們出馬,必有所獲。
趙獵緩緩點頭,迅速對馬南淳道:“向江風烈中軍統帥部發射指令——繼續戰斗,堅持指揮,在徹底擊垮元軍之前,不得派出一兵一卒增援銅鼓山。”
馬南淳遲疑一下,道:“銅鼓山上只有三百武功隊以及百余班直,而襲擊的元軍精騎不下數千,我們又缺乏虎吼炮那樣的重武器……”
趙獵平靜道:“這里是海拔數百米的銅鼓山,只有一條五尺寬窄、仰角超過30度、鋪著石條的徑道,就算來的是怯薛軍的鐵浮圖,也得給我乖乖下馬,學烏龜慢慢爬。我們的武功隊最喜歡這樣的靶子——你對他們沒信心嗎?”
馬南淳還沒說話,龍飛翼以不容置疑的語氣道:“但有我三百武功隊在,就算來的是怯薛萬人隊,哪怕伯顏老賊親自出馬,末將也要叫他有來無回!”
馬南淳苦笑一下,這無關信心,而是身為臣子,他該進言的時候必須得進言,這是身為臣子應有的態度,至于君上聽取與否就不是他能左右的了。當下恭身道:“遵喻。”
很快,山頂上數道旗火沖天而起,在半空炸開,形成幾個簡單而奇怪的符號。夜幕之下,異常清晰,哪怕遠在十數里外都能看清楚。這是行宮與西大營中軍統帥部約定的幾個簡單而有效的聯絡指令之一。為的是在戰場緊急情況下,來不及指示(請示)的快速簡捷聯絡方式,未曾想竟在這種情況下用到了。
滿天煙火映照下,山道上飛快跑來兩道人影,遠遠便大聲稟報:“武功大夫覺遠(武功郎張君寶),有緊急軍情求見陛下。”
趙獵招招手,很快便有班直將二人引領到觀戰臺前。
趙獵目光在二人隱見擦傷的臉上一轉,卻不忙問消息,而是急切道:“孤身潛入強敵之中,可有受傷?”
覺遠、張君寶心頭涌起一股曖流,伏拜于階下,齊聲道:“謝陛下垂詢,未曾受傷。”
一旁馬南淳看在眼里,暗暗點頭,這位勇武的官家也懂得用帝王心術了,不錯不錯。卻不知趙獵發問純發乎本心,跟什么帝王術沒半毛錢關系。覺遠、張君寶都是趙獵起于微末之時的戰友加兄弟,即使現在身份天差地別,也不防礙他關切心意,馬南淳純屬以心術度君子之腹了。
聽到二人中氣十足的回答,趙獵這才放心,望定張君寶,道:“有何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