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允的說,此戰趙獵也好,江風烈也罷,戰場指揮表現中規中矩,既沒讓人驚艷,也沒失水準,基本上都是合格的軍事統帥。但,也僅此而已,與戰法多變、老謀深算的伯顏比起來,差了不止一籌,在戰略上更是屢屢陷于被動,不但被元軍千里奔襲截斷糧道,更連君王都被圍,幾乎重蹈昔年漢高祖劉邦白登之圍的覆轍。
至于軍隊,宋軍固然變強了,但也要看跟誰比,論單兵素質,肉食為主的蒙古兵肯定強于素食為主的宋軍,加之蒙古戰力此時正處于上升階段,說是世界一流都不為過,宋軍實在沒得比。
而兵甲糧秣方面,至少在與宋軍對戰這幾個月還是相當充足的,半點沒拖大軍的后腿。
然而,這一切的一切所形成的如此明顯優勢的元軍,卻在戰術上遭到慘敗。宋軍固然各方面不如元軍,但他們有強大的武力,直接以力破局,生生把伯顏所有的謀劃撕扯粉碎,相比起龍雀軍劃時代的戰術與武器,蒙元軍的戰術卻是落后了好幾個世紀——要知道,此時蒙古騎兵的戰術可是橫掃了半個世界的啊!
而在更新更超前的火器戰術面前,弓馬注定就是落后,落后就要挨打——南宋如此,蒙元同樣如此!
“在擁有自己的火槍火炮之前,再不可與龍雀軍進行十萬兵力以上的決戰。”伯顏最終不得不無奈地得出這個結論,這也將是他這位帝國丞相北返面君時必將提出的忠告。同時,他也將向大汗提出建議,與宋和議,共息刀兵,全力備戰北方諸宗王,以免帝國陷入兩面夾擊之危局。
正當伯顏痛定思痛,為帝國未來深深憂慮時,前往打探道路的新附軍將中萬戶劉俊匆匆奔來,滿面疲態,向伯顏、唆都下拜,聲音嘶啞道:“丞相、副都元帥,末將多方打探,宋軍炮船鎖江,更征發附近鄉民大小船只巡江。一旦發現我等有渡江之意,便令船民引煙火旗花為信,炮船即來圍殺……從此處及上下游數十里內,渡江已然無望,必須另想法子。”
唆都皺眉道:“避開上下游數十里,能從別處渡江嗎?”
劉俊搖頭:“不能。方圓百里,只有此處水流緩慢,暗流甚少,便于大軍橫渡,別處的話,水勢兇險,暗礁暗流遍布,丞相萬金之軀,實不宜涉險。”
“河不能渡,山不可行。”百家奴絕望低吼,“難不成我們要活生生被宋狗盡數咬死在此地?”
劉俊臉如土色,不敢應答。其余元軍諸將,都是一臉絕望。
這時一將出列,正是下萬戶吳繼明,向伯顏下拜道:“末將曾任汀州守將數年,以此地有所了解。在西南不遠處,有一處拔口銀務,那處有一條輸礦小道通往瑞金。由此向西南而行百余里,便可抵達瑞金,就能擺脫宋軍追擊。”
百家奴振奮,喝道:“為何不早說?”
吳繼明苦澀道:“這條道,既窄又險,崎嶇難行,步軍都很難通過,騎兵更是不可能……”
他沒有說下去,但諸蒙元將帥都明白他未盡之意,一時不敢出聲,都看向伯顏,等他決斷。
伯顏果斷道:“全軍棄馬,全速急行,前往瑞金。”
諸將轟然而應,紛紛散去準備,得到命令的數千蒙古兵悲痛抱著伴隨他們南征北戰的伙伴,縱然萬般難以割舍,卻無人敢違令。
在離開山頂之時,伯顏勒馬回望,但見江霧翻涌,隱見宋軍炮船,而更遠處,長汀城隱約可見。然而,終究可望不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