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宮女已經嚇得說不出話來了,只有眼里露出驚駭哀求之色。
一旁的宦官戰戰兢兢道:“大汗,宮使里是有個文天祥之女,不過不在這里,在北廡廷春宮侍駕。”
忽必烈聞言,眼睛死死盯了奏疏上的那個名字一眼,舉起銀碗仰脖一飲而盡,任由酒漬溢出,順著濃密的胡子流淌沾濕五爪金龍袍。
砰!銀碗重重扔下丹坍,忽必烈森然的聲音在空曠的大殿響起:“宣文逆之女入殿,為朕侍酒。”
一刻時后,一個面色蒼白卻不失秀美的宮裝少女出現在殿門外,夕陽把她纖細的身影拉長,一直投影到丹坍之下。
文環娘。
在一道道或憐憫或輕蔑或惡意滿滿的目光環注下,環娘強抑緊張,先向御榻上的人施了一禮,然后默默接過銀碗。
在環娘雙手接過銀碗的一刻,幾乎所有目光都收回,不敢再看,唯有兩道惡狼一樣的兇光,肆無忌憚地上下掃描,更似要穿透她的身軀一般。
酒水注入銀碗,環娘開始還能穩定,但那種如芒在背之感,令她心越來越慌,手越來越抖,抖得酒水都溢出了。
一勺傾盡,本應恰好盛滿一碗,而此時,銀碗里的酒,只得大半,其余全灑在地毯上。
執長勺的宮女呆住,不知是該添加好還是不添加,一時不知所措。
環娘雙膝跪地,顫聲道:“奴婢……罪該萬死……”
忽必烈帶著酒氣的聲音傳來:“喝下去,免你千死。然后照這個量來十次,就算免你‘萬死’了。”
環娘呆住,盯著銀碗里的酒,抖得更厲害了。
眼見環娘遲遲不動,忽必烈眼角一抽,一直觀顏察色的侍宦立即大喝:“大汗賜酒,天大福份。文環娘,還不快快喝下!”
環娘快哭了,不斷搖頭:“環娘,不、不能喝酒……”
忽必烈把奏疏一合,冷然道:“喝下去,或者,領十鞭……選一個。”
環娘死死咬住嘴唇,幾乎咬出血,緩緩卻堅定地把銀碗放在黑漆托盤上。
那侍宦大怒,戟指斷喝:“大膽!小小賤婢,竟敢忤逆悖上!拉下去,鞭死……”
“有其父必有其女啊!”忽必烈眼里閃過一道異芒,似乎發現了什么有趣的事,截斷侍宦的話頭,淡淡道,“領完鞭刑之后,明日,繼續侍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