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衍見此情形,袖袍一展,古彥華就滴溜溜的滾到了云頭之上。
下方延成公主眼角抽搐,她看不清太衍,卻看得清那古彥華。
前幾天自己方才代自己的父親拜見過這位前輩,沒想到今天他竟如此狼狽的出現在自己眼前。
她心中微顫,看著端坐云頭之上的太衍,心里說不出的驚懼。
這是什么實力?竟然讓一個武宗毫無還手之力,就如同待宰的豬狗一般?
她心中只有一個答案,然而這個答案卻是她最不敢去想的,那就是武帝。
一個武帝占領了隨國,那自己這些人,還有活下去的可能嗎?尤其是這個武帝,很有可能還是和武修敵對的氣修一脈。
延成公主心思活動間,只聽到云頭上有飄渺的聲音道:“你且仔細看看,這天地之間的怨氣,便是你縱容門下武修所犯下的業債,今天,都要算到你的頭上。”
“這個聲音...”延成公主眉頭一皺,她感覺有些不太對...
她又聽上面古彥華說道:“大人,門人弟子殺戮凡人,我實在不知啊,不知者無罪,此事與我無關!”
延成公主撇了撇嘴,復又見古彥華道:“我那些弟子都已經被您的門下殺盡了,這業...業債也該消盡了吧。”
太衍呵呵一笑,道:“即與你無干,那你一開始就不要收下他們。老師教授弟子,就必須要為弟子此后的行為負責。父母生育子女,也要為子女的行為買賬。你既以師名收下他們,卻又不能教導他們道德、約束他們行為,這不是你的過錯是什么?”
古彥華微微一怔,“道德?修士也要講道德嗎?”
太衍道:“凡人有道德,修士為何就不能有道德?修士的道,是法自然之道,以求長生久視,恒古永存。修士的德,是法天地之德,以求生靈平等,萬姓歸一。”
太衍看著古彥華,“你可知什么是自然之道?”
古彥華低頭道:“晚輩不知。”
太衍道:“自然之道,萬物滋生,日月定轉,陰陽輪常。不以一心而改,不以好惡而殆。萬物生于其中,自然一視同仁。”
古彥華眼睛一亮,“那既然如此,我那些弟子殺戮凡人,不也符合一視同仁的自然之道嗎?”
太衍嗤笑一聲,道:“既得修行法,入了此中門,便算不上人了。”
古彥華吶吶道:“修士不是人嗎?”
太衍看著他:“當你口中把他們喚為‘凡人’的時候,有把他們當作是和自己一樣的人嗎?”
古彥華滯然,默而無語。
太衍道:“修士從踏入修行之門的那一刻起,便不再是人了,那這天地,便也不會把你歸到此中去,于是你若殺害凡人,就有了業力加身。”
古彥華緩緩起身,對著太衍長長一揖,“今日方明修行之道,空誤三百年,到頭來一場夢幻浮生,罷了,罷了。”
“我愿償還業債,若有來世,惟愿能走上真正的修行之道。”古彥華說完,閉目垂首。
太衍點點頭,拂塵一揮,古彥華須臾間肉身消散,泯滅于天地之間。
古彥華死了,他的身軀化作漫天霞彩,綿疊鋪遠,散布到整個隨國的天空。
籠罩隨國的怨氣消散了,帶著人間眷戀,化作陣陣清風...
人們恍惚間看到,在燦爛透徹的天宇上,朵朵白云變作滿天花海。
花海中站著一個粉琢玉砌,青雉嬌俏,聰敏靈慧的小女孩,小女孩梳著總角,從花海中摘下一朵芍藥,她開心的蹦蹦跳跳,恍若那靈動明澈的美玉,清潤可愛。
小女孩歡快的跳著,似乎還在唱著一首歌,那歌聲飄渺曼妙,透過花海,透過重云,透過時空,直入心間:
玉蕊兒灼灼喲,嗅萬世的香遐。
云卷兒曼曼喲,瞰古今的浮華。
系著誰家風鈴喲,響徹了人間一剎。
說著哪里光景喲,回轉了塵世菁芽。
南山下青燈帳喲,北山上黃鶴人家。
好個紅塵一隅呀,煩了這亂世如麻。
洛水兒清清喲,灌溉苗圃籬笆。
我盼的太平喲,它生在哪株花?
歌聲渺渺而去,白云蒼茫瞬間。一切都煙消云散,一切都滄海云煙。
太衍立于云端,拂塵飄飄,他對著雒州百姓,對著隨國生靈,高聲說道:“大道若水秉上善,從此長澤太平花!”
雒州城的幾十萬百姓,整個隨國的所有生靈,在這一刻,不管知不知道雒州城的事,這一刻都悲從心起,淚流直下。
天兵們抱在一起,歡呼嚎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