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照將手掌換成了拳,重重地敲在沈斜背上:“你不說我自己去查了”
耳邊傳來一聲低壓的笑,隨即,少年的輕聲撞得她腦袋里嗡嗡作響。
他說,奶奶生病了,癌癥。
短短七個字,像夏日的驟雨,澆滅了所有的僥幸。
風靜了,云停了,連蟲鳴鳥叫聲都聽不見了,兩個相擁著的小小人兒,只能聽見彼此的心跳。
林晚照懵了好久,拳狀的手舒展成掌,慢慢地拍著少年的背。一下又一下,很機械。
因為她的腦子里現在一團糟。無數個疑問像花叢中的蜜蜂,嗡嗡鬧個不停。一些往事又開始清晰起來。
原來竟是這樣,沈奶奶竟是得癌癥去世的。上輩子她棄他而去的那一年里,阿斜到底經歷了什么?那無依無靠,親人在眼前慢慢消逝的痛苦,他究竟是怎樣承擔下來的?該會有多絕望呢?那三十歲的清江,會是他自己的選擇嗎?這些記憶像荊棘里的刺,一碰就要扎她個鮮血淋淋。
原來啊原來,那個可愛慈祥,勞碌了一輩子的老人,老天竟給了她這樣一個結局。
善惡有報,到底是真理,還是世人灌給自己的雞湯?
為什么為什么,成千上萬個為什么在她腦子里打轉,不甘與怨恨漸漸成了燎原的煙火,黑煙彌漫中,她為奶奶不甘,為抱著她的人怨恨。
出生失恃,年少失怙,現在,唯一的奶奶,是也要被奪走了嗎?
天道何其不公。
但他們還要依靠這不公的天道存活,又何其可笑。萬事凝結心間,人們到頭來還是信了鬼神,朝著不公的天道下跪祈求。
林晚照安慰的話卡在嗓子眼里不上不下,拍著少年背的動作改為輕撫,順著他堅硬的脊柱來回摩擦,最終嗓子眼里擠出了兩個字,來回重復——沒事,沒事的。
她這樣說,好像就會真的沒事一樣。
沈斜松開她,向后退了一步,嘴角依舊淺淺地笑著,他看她時,從來都是笑著的,不過這次,林晚照從這笑里讀出兩個字——偽裝。他其實很害怕,很無助,拋開那些生活強加在他身上的成熟,阿斜只是個十八歲的少年啊。而這一點,她好像忽視很久了,林晚照不得不承認,在他們兩人的相處中,她好像一直是被照顧的那一放。
在她的目光中,沈斜帶著笑往后退著,后背觸碰到墻后,他突然彎身撐著膝蓋,啞啞地笑出了聲。
原來撕心裂肺的疼來得都這樣云淡風輕。
林晚照看著這樣的他,側過頭擦了擦眼淚。等風吹干濕潤的眼角后,她重新走到少年身邊:
“阿斜,沒事的,沈奶奶吉人自有天相,一定能治好的,我陪你一起,咱們一起陪著奶奶看病,北京上海,武漢深圳,國內國外,我們一起去,那么多名醫,怎么會對付不了一個小小的癌癥呢。”
她這樣說著,是在勸慰沈斜,更是在說服自己。畢竟,奶奶的確是在四年后去世了。
可是,萬一有奇跡呢?
萬一真得有奇跡呢?
這輩子,已經有很多事情被改變了,那沈奶奶的病,或許真得有轉機。
林晚照這樣想著,又開始向那個她唾棄不公的天道懷有期待。
如果可以,她愿意用自己一半的壽命來換,三分之二也可以......
沈斜直起身子,伸出右手揉了揉林晚照的頭,聲音啞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