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在夸他?
佟童恍恍惚惚地點了下頭。
看著他憨憨的樣子,孟老師一時無法將他跟跆拳道高手的形象結合起來。待其他老師都走了之后,孟老師才問了他一番。佟童低下了頭,很明顯,在提起往事時,他還是挺難過的。跟老范說的一樣,教他的那位師父確實去世了。
孟老師溫和地問道:“是因為他去世了,你才放棄了跆拳道?”
“嗯,算是吧!”佟童撓了撓頭,說道:“老曾帶我去體隊來著,那里的教練讓他準備什么東西,他就帶我回家了。結果,當天晚上他就死了。”
“他是你的師父,你為什么叫他老曾?”
佟童說道:“從一開始,奶奶就讓我喊他師父,或者曾老師,但他讓我喊他老曾,他說那樣他更舒服。他還說,他不配當老師。”
那還真是個怪人。孟老師又問道:“可這事也太巧了,你們剛去體工大隊,回家他就去世了?教練讓他準備什么東西,你還能想起來嗎?”
“教練說,我曾經是個黑戶,不好處理。雖然訓練不收錢,但要是想留在體工隊,那得打通好多關系。我沒聽明白怎么回事,但是老曾挺不高興的。回家之后,他跟我奶奶說了會兒話,我奶奶也唉聲嘆氣了半天。老曾抽了很多煙,又讓我去小賣部給他買了一瓶港城古釀。第二天一早,我喊他吃飯的時候,他身體都僵硬了。老佟——也就是我戶口本上的爸,他還說,老曾就喝了那么一瓶好酒,喝完了就走了。”
孟老師唏噓了一番,又問道:“可你沒去體校嗎?是不是要先進體校,再進體工隊?我記得我同學好像是這樣的。”
“老曾帶我去打聽過,體校也要收錢,他氣不過,就帶我回家了。再后來,他讓我跟體校練跆拳道的比了比,我贏了,他才帶我去體工隊的。結果,體工隊也沒進去,老曾先把命搭進去了。”
那時的佟童不懂這些彎彎繞繞,但孟老師一聽,火氣就上來了。體工隊的教練明明就是想勒索一筆,他的貪心卻讓這幾個窮苦人走投無路。老曾湊不到那么多錢,肯定十分壓抑,他的死跟他喝悶酒脫不了干系。
孟老師越想越氣,最可惜的是佟童。如果體工隊的教練是個惜才的人,那佟童說不定已經進了國家隊,正在為國爭光。可惜,他還是個最普通的高中生,甚至是最落魄的高中生。
造化弄人啊!
有那么一個瞬間,孟老師希望佟童這樣傻乎乎的,他不明白成人世界的那些曲里拐彎,能一直這樣單純明朗,也挺好的。
她讓佟童回去上課,佟童也很聽話地答應了。可在起身的那一剎那,佟童苦笑了一下:“老師,你是不是覺得,我這樣的人,其實挺命苦的?”
“……”
“我奶奶說過,有些人生下來就是為了倒霉的,苦難就是個無底洞,根本就沒有否極泰來這樣的好事。或許,我就是這類人。”
原來他什么都清楚,孟老師微微一笑:“是不是覺得命運很不公平?”
“也沒有吧!”佟童憨笑道:“我有手有腳,健健康康,奶奶說,這已經比很多人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