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曾下葬之后,佟童就被奶奶趕回了學校。佟童記得課程表,這樣回去正好趕上英語課。他從心底打怵,但奶奶一生氣,他還是乖乖背上書包上學去了。
佟童喊了報告,沈老師正在板書,瞥了佟童一眼,沒理他,繼續講課。佟童很憤怒,更大聲地喊了一聲,沈老師這才打量了他一番,皮笑肉不笑:“這課才上了一半,你怎么這么快就來了?”
“……我師父去世了,我是請了假的。”
“師父?”沈老師慵懶地趴在桌子上:“好別致的稱呼。”
佟童真想飛起一腳,讓她直接飛出窗戶。但想起過世的師父,他忍了又忍。
沈老師繼續對他翻白眼:“既然你師父的葬禮那么重要,你就去送葬唄!還來上課做什么?反正你也沒有學習資料。”
“我再說一遍,我請完假了,現在葬禮辦完了,我回來上課,有什么問題嗎?”
沈老師冷不丁地朝他扔了一截粉筆頭,喊得聲音太尖了,嗓子都破音了:“沒教養的東西!誰讓你這么說話的?你滾出去,以后不準上我的課!”
佟童永遠記得那天,他在眾目睽睽之下,被一位面目猙獰的老師趕出了教室。天空陰沉得可怕,像是醞釀著一場大雪,走廊上寒風陣陣,凍得他直打哆嗦。
眼淚不爭氣地往下淌,不知是因為悲傷,還是因為氣憤。他用手背狠狠揩了一把眼淚,徑直去了電話亭。他想給師父打電話,剛撥完那串爛熟于心的電話號碼,恍然想起來,他人已經不在了。
寒風卷著枯枝爛葉,打得電話亭劈啪作響,佟童不甘心,又打了養父的電話。老佟沒好氣地問道:“怎么了?惹禍了?還是缺錢了?”
“我被老師趕出教室了。”
“……你怎么還敢惹老師?”
“不是我惹的她!就因為我沒買她的英語筆記,她處處給我穿小鞋!你能不能過來一趟?我……”
盡管哭得厲害,但佟童把“我需要你”咽回了肚子里,只管握著聽筒嗚咽。
老佟卻告訴他:“哪兒能跟老師翻臉?我沒空,你趕緊去跟老師道歉。”
“我沒錯!她憑啥不讓我進教室?我要為自己討回公道!”
“討個屁!那是老師,人家有千般萬般不對,那也是為你好。”
那是佟童唯一一次向養父求助,可是老佟用他自以為是的生存法則——懦弱和道歉,用他的冷漠,將佟童一把推開。
一個十五歲的孩子,孤零零地面對比他強大許多倍的老師,沒有任何一個家人能為他撐腰。他獨自坐在清冷的街上,哭了一場又一場,又不想讓別人看見。
但佟童就是不肯屈服,以后每逢沈老師的課,他就站在走廊上,讓來來往往的人看到,他是如何被老師欺負的。那位沈老師也沒遇到過這么難纏的學生,被氣到頭疼,也拿他沒辦法。
后來,老范看不下去了,雖然他并不愿意插手這件事,不想跟同事鬧得太難看,但他覺得佟童實在可憐,便跟佟童的班主任商量,把他調到自己班上了。從那兒以后,沈老師經常挖苦老范:“喲,您還真是正義的化身呢!”
佟童倔強,只是平淡地道了謝,但他很感激老范。那時耿小慶也從南方回來了,插到老范班上,二人又開始形影不離了。
這些往事都是老范告訴孟老師的,孟老師聽得很心疼,正好她跟那位沈老師一個辦公室,沈老師還陰陽怪氣地說道:“小孟啊,我看你對佟童挺上心的,你不會對他有其他想法吧?這些老師可都對他沒什么好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