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發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我也覺得自己不適合按部就班的生活,所以就辭職回老家了。”
孫爸爸眉頭緊鎖,問道:“公務員不是鐵飯碗么?你想走就能走?”
果然姜還是老的辣,佟童瞞不過去,便苦笑道:“叔,你就當我犯了錯誤,被開除了。”
孫爸爸識趣地轉移了話題,孫丞材卻很開心:“那你以后就留在港城了?你打算在這里找工作?”
“沒有意外的話,就打算在這里生活了。走過那么多地方,都沒有老家好。不過我不打算找工作,我在港城大學租了一家店面,打算在大學里開個復印店。”
“哦哦,那敢情好。你錢夠么?要是不夠,盡管開口。”
成年人都對“借錢”兩個字格外敏感,這話也就是發小能主動提起來吧!佟童拍了他肩膀一下,笑道:“我讀書時跟幾個學長一起創業,趕上好機遇,掙了一筆錢。那時躊躇滿志,以為自己總有一天能成為某個馬爸爸,到頭來不得不向現實低頭。我用那筆錢給我爸買了套房子——不過也就是六十平米的小兩居,地方還挺偏,價格很便宜。跟高小寶合伙開了家跆拳道館——對了,你還記得高小寶吧?就是以前老是在校門口等我的那個瘦高個。花了一大筆,也確實沒剩下什么錢了。稍微攢了點錢,又全投進這個復印店里去了。”
“你買房子之后,你爸特意來這里喝了酒,那個自豪勁兒就別提了。”孫爸爸感慨道:“還是上大學有出息啊!不過,你做什么賺那么多錢?”
“我一上大學就做各種兼職,擺過攤,做過家教,大三就跟幾個研究生一起創業了,也是受他們影響才考的研究生。”佟童說得很平淡:“不過那時鬧得很不愉快,后來也發生了一些不好的事,就散伙了。研究生畢業后,我也沒有繼續創業,就是按部就班地工作了。”
孫丞材又跟他碰了酒杯,說道:“不愉快的事以后再說,今天你回來了,咱們就只說高興的事。”
“嗯。”佟童抿了一口酒,笑道:“當年你還跟我說,‘茍富貴無相忘’,我看這句話用在你身上更合適。在咱們這幫人當中,就數你最富貴了吧?”
“當著你的面,不跟你說虛的,我確實賺了不少錢,但這活兒吧,確實太累了,不管冬天還是夏天,都是煙熏火燎的。收了攤,回家瞇一會兒,兩三點就得去市場采購。這活兒確實太累了,我希望石頭能跟你一樣,以后上大學,找個體面點兒的工作,寧可少賺點,別遭這份罪。”
小石頭已經躺在佟童懷里睡了,張著小嘴,睡相十分可愛。佟童愛憐地看著他,說道:“每次跟我爸打電話,他總跟我說起你來,說你現在變得特別勤快,找了個漂亮賢惠的老婆,又有了個可愛的兒子……他說,我不求你跟孫丞材一樣,但你至少做到一樣吧?我反問他,我已經做到一樣了,還催我干嘛?”
孫家人立刻兩眼放光,問道:“你談對象了?”
佟童啞然失笑:“不是啊,他不是還夸你勤快么?我現在也很勤快啊!”
眾人哄笑了一番,孫爸爸有些傷感地嘆氣道:“要是有中意的,你這個終身大事還是得抓緊。別怪我說不吉利的話,我不跟你說虛的,我感覺你爸,沒幾年活頭了。”
這些不用孫爸爸說,熟悉老佟的人都知道,他年輕時得過癌癥,奇跡般地好了,可今年年初又徹底復發了。癌細胞來勢洶洶,侵占了他多個器官,幾個月便臥床不起了。
佟童傷感地說:“誰說不是呢?我之前給他找了個護工,后來想想還是不放心,就回來陪他了。他對我有養育之恩,我應該回來陪他最后一程。”
初秋的風吹過,帶來一絲中元節的陰冷氣息,酒桌上的幾個人都沉默了。佟童又說道:“我回來這幾天,他精神狀態還不錯,今天中元節,他要給我奶奶燒個紙,我就陪他出來了。他說,以后他死了,這些規矩不能忘。我聽了心里很不是滋味,就出來走走。看到你們家的燈還亮著,就想進來喝兩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