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興帥說,他先去了父親的老家,打聽到了他的工作單位,“昌和”有好幾個工廠,所以他輾轉了好多天,才打探到了他父親在哪個廠工作,然后才跟他的工友要到了他的聯系方式。
老佟嘴上不說,但心里還是很感動的。耿小慶卻不這樣想,她抄著胳膊,依舊冷笑道:“真是太執著了。聽到父親病了,依然這樣找過來了。我可沒那么好心腸。如果換作我,我巴不得離生病的父親遠一點呢!”
佟興帥要打人了,耿小慶卻自顧自地說道:“喂,佟童,要是你也有這股毅力,你是不是早就找到你的父母了?不過,都那么多年了,找到了又能怎樣?人家還會認你嗎?會不會覺得你有求于人家啊?”
這番含沙射影終于激怒了老佟,佟童看到養父陰沉的臉色,便急忙拉著耿小慶離開了客廳,把臥室的門關上了,佟童才說道:“人家父子相認,關你什么事?你不用把話說得那么難聽!”
耿小慶卻不以為意,還伸出手指頭點了佟童鼻子一下:“你啊,就是個和尚,不但把’色‘給戒了,還無欲無求的。我敢跟你打賭,你這位養父肯定有事瞞著你,他那位親兒子,更是一肚子的算計!”
“那是他們的事,我盡好自己的本分就行了。”
“嘖嘖嘖,果不其然,明天我就送你到南山寺當和尚去!”
佟童笑了笑,讓她別鬧。其實她說的那些,他心里全都明白。老佟常年臥病在床,很多事都是佟童替他辦理,就算沒替他辦的,又有幾件事能瞞過去呢?
老佟窮得叮當響,唯一能稱得上“財產”的東西,無非是老家的幾間屋子,還有在城中村那套破舊的房子。大概,老佟是隱瞞了要拆遷的消息吧!幸福三村那邊靜悄悄的,所以,有很大的可能,是老家的房子要拆遷了。
那幾間屋子是唯一的舅舅留給他的,在三十年前的農村,那房子可以說是相當氣派了。佟奶奶是為了讓老佟接受更好的教育才搬到港城市里的,幸福三村那個破房子不及老家的三分之一大。要是拆遷,肯定能得到一筆非常可觀的補償。
佟興帥說,他是去了老家,才順藤摸瓜找到了父親。佟童猜測,可能他剛開始并沒有那么強烈的意愿,想要找到父親,但是聽說老家要拆遷,這才執著地找了下去。但是,佟童又不太愿意以這樣的惡意去揣摩佟興帥的心思,萬一人家真的是想找到父親,盡盡孝心呢?
耿小慶一個勁兒地在他面前揮手,問他想什么想得這么入神。佟童笑著握住了她的手,說道:“我在想,我辛辛苦苦侍奉的老父親,被人半路截胡了。”
“可不是嘛!連你的那份遺產都被劫走了,所以我才生氣!”耿小慶叉著腰,喘了幾口粗氣,說道:“如果他真是來截胡的,那我一定饒不了他!他現在在說我的壞話呢,我更饒不了他了。”
這套房子面積很小,父子二人的談話很清晰地傳了進來。剛才耿小慶毫不客氣地刺痛了佟興帥,這讓他非常惱火。他在問父親,那個女的什么來頭,怎么能這么咄咄逼人。老佟簡單回答了之后,佟興帥又問道:“她平時對你說話不這樣吧?”
“不這樣,她挺好的。”
這似乎并不是佟興帥想要的答案,他悶悶地喝了一口水,又說起了這些年的經歷。佟童豎起耳朵聽著,他的大學也挺不錯的,但生活一直很拮據,在大學期間,領了四年貧困生補助。“但是,老爸,我一點兒都不埋怨你。畢竟,當年是我媽主動離開你的,跟你沒關系。”
聽到這里,耿小慶又翻了個白眼,啐道:“我呸!如果我是他,我埋怨死了好嗎?何止是埋怨,我會抱怨這個爹懦弱無能,沒錢沒勢,才讓我受這么多苦!呵,真是越來越假!”
佟童不急不躁,饒有興味地看著耿小慶發脾氣,還適時地為她鼓掌:“不錯,社會需要你這樣的打假斗士。”
但佟興帥這招對老佟很管用,老佟居然還哭了起來,一口氣說了好幾句“對不起”。佟童聽聞哭聲,立刻沖了出去,給父親倒了一杯溫水,撫摸他的背,溫言道:“爸,別激動,喝點兒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