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快樂啊,姥爺。”
……
大概,蘇昌和以為他會冷笑,會耍貧嘴,但是沒想到,他居然這么痛快地拜了年,還叫了一聲“姥爺”。
雖然,他的語氣帶著明顯的戲謔。
蘇昌和等不來他的主動,便又說道:“你是在故意氣我?”
“那你別打電話給我,咱們相安無事。”
“我也想這樣。可今年是大年初一,我想你媽媽了。”
佟童這才冷笑出聲:“不會吧?你還會想她?你明明知道我的下落,但是不告訴她……所以,難道不是你逼死她的嗎?”
“大人之間的事很復雜,不能那么輕易地下結論,你也不能定我的罪。我討厭你,是因為我討厭你爸;我現在給你打電話,因為你是你媽媽唯一的骨血。”
聽到“骨血”兩個字,佟童渾身發顫——他有什么資格提這兩個字?
但是佟童沒有質問他,而是平靜地問道:“你為什么那么討厭我爸?”
“不要以為他死了,他就是弱者。當年我跟你爺爺斗得你死我活,我怎么可能喜歡你爸?偏偏你爸又是個渾身長滿刺的人,更不招人待見。”
“那你們為什么要斗?”
“……”
蘇昌和居然沒回答上來,佟童又問道:“既然你們斗得你死我活,那你們的爭斗,又是誰挑起來的?”
“……”
蘇昌和一猶豫,佟童便又說道:“你不要把我當成小孩子了,我這些年經歷的事情太多了,不是那么好糊弄了。不管你的理由如何,也不管你跟我爺爺家有什么恩怨,就沖著你對我媽做的那些事,我就無法原諒你。所以,你現在跟我打親情牌,是行不通的。”
咳嗽聲比之前更劇烈了,不知道有沒有咳出血來,但佟童卻并不心疼,甚至連一句“保重身體”都說不出來。咳了好一會兒,蘇昌和才說道:“你媽自殺,是我萬萬沒想到的,這也不能怪我。至于你爸,他得的是腦炎,就算救回來,也是植物人。”
“所以,這就是你袖手旁觀的理由?”
“你……我沒有袖手旁觀,至少我想救你。你小時候說話晚,不愛跟人交流,就知道彈鋼琴。也就是說,你生性孤僻,但是在音樂方面很有天賦。綜合你這些癥狀,醫生懷疑是自閉癥。你爸媽是兩個窮學生,給你做檢查就已經傾家蕩產了,哪兒有錢給你做康復訓練?他們倆商量之后,決定暫時低頭,跟我借一筆錢,你媽媽中斷學業,帶你去美國治病。我也不是沒答應,我提出的條件是,錢我可以給,要是一年內沒有起色,我就不管了。但如果這病治好了,這孩子就得姓蘇。憑良心說,這個條件過分嗎?為了救你,你爸也答應了。但是他生病了,病得很厲害,醫生都建議放棄,我為什么要救他?”
一口氣說完這些,蘇昌和又咳了起來,佟童握著滾燙的手機,無數念頭在內心翻涌。結合老韓那邊搜集到的信息,蘇昌和說的應該是實話。原來,他小時候還被誤診為自閉癥。怪不得,就算知道他的下落,蘇昌和也沒有將他帶回家,而是任由他自生自滅。
如果單純因為討厭他的父親,蘇昌和或許不會做得這么決絕。而那時的佟童被診斷成一個有問題的小孩,這是一個家庭一輩子的拖累,也是蘇昌和的“恥辱”——他是斷然不能接受自己家里有這么一個有問題的孩子的。所以,這孩子死了最好。這一死,帶走了仇人的骨血,消滅了女兒的拖累,也洗刷掉了蘇家的恥辱。
怪不得,怪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