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童快要負擔不起養父的治療費用了,再找佟興帥,他已經把佟童給拉黑了。佟童做了種種不好的想象,那就是——老佟是不是已經把遺囑立完了,所以佟興帥就消失了?然后,這父子倆就要將佟童這個冤大頭給坑到底了?
佟童不想以這樣的惡意去揣摩這對親生父子,他尤其覺得不能有邪惡的念頭。因為一旦把人想壞了,就容易陷入牛角尖里,心胸就會越來越狹窄。
佟童給養父辦完一次報銷,又查看了銀行卡里的余額,不由得仰天長嘆,甚至有些心生怨恨——為什么偏偏是他這么命苦?為什么非要在拼事業的時候,養父得了這么個燒錢的病?
抱怨歸抱怨,盡管有些麻木了,但還是得打起精神湊錢。現在住的那套小戶型,大概能值個六十多萬,要是賣掉了,醫藥費能撐一陣子。但是佟童舍不得賣,那是他的驕傲,是他人生第一套完全憑借自己能力買下的房子,也是他談戀愛的重要資本。他始終覺得,耿小慶不圖他的錢,愿意跟他一起吃苦,他至少要有一個住處,給耿小慶遮風擋雨。
不得已,只能再跟孫丞材借錢,孫丞材二話沒說,先轉給他兩萬塊。佟童開玩笑道:“你這也太大方了,不問我借錢做什么,也不打借條,不怕我拿著錢跑了?”
“你怎么會跑?要是你卷錢跑了,那世界上就沒有道德模范了。”
道德模范……
佟童剛才還產生過邪惡的念頭,他覺得自己可擔不起這幾個字。
孫丞材又說道:“你跟我借錢,我一點都不會產生懷疑。我只求你別給自己太大壓力,不用還得那么快。我手頭還有點兒錢,暫時用不著。”
孫丞材真是個又有錢又講義氣的好朋友。
佟童說道:“好,你如今闊了,我不跟你客氣。不過,要是你手頭緊了,一定及時告訴我啊!”
“行吧,咱倆之間不用說這些。”
孫丞材又說,大概兩個月以前,陳澤平跟他借過錢,他要一萬,但孫丞材只借給他五千。“我問他拿這筆錢干什么,他支支吾吾說不上來,一會兒說搞什么投資,一會兒又說參加培訓什么的,反正他嘴里沒有一句實話,到現在也沒還我。你出去上了那么多年學,都沒跟我疏遠。你讀的書也多,但從來都沒有擺過架子,我還是跟你親近。陳澤平雖然文化水平跟我差不多,跟我離得也近,但我越來越討厭他了。所以,我覺得吧,學歷什么的不會讓朋友之間產生距離,真正支撐友誼的,還是三觀。”
佟童連連稱贊了幾聲,說生活把孫丞材磨練成一個大哲學家了。他的確跟孫丞材不一樣,他無論走到哪里,幾乎都是手不釋卷,手機也基本上都是用來滿足基本生活需求的。而孫丞材一有閑暇,就坐在馬扎上,翹著二郎腿,吸著煙,大聲地放抖音。掐滅煙頭,他又玩起了游戲。
二人完全不同,但孫丞材說得對,決定友誼的不是學歷愛好那些,而是兩個人的三觀。
他們都有著勤勞樸實的三觀,所以他們才會做那么多年朋友吧!
而陳澤平,不知道他在干什么,反正跟兩個昔日好友越走越遠了。
孫丞材借給他的兩萬塊錢,佟童轉眼就存到住院費用里面了。在病房外面,正好遇上了老佟的主治醫生,得知佟童借錢之后,醫生幽幽地說道:“說實話,我真的很佩服你。道德模范應該算你一個,你可是有情有義的典范。”
又是道德典范……
不知道別的“典范”如何,反正佟童覺得自己很累。賺個好名聲,總歸要付出很多代價的。
佟童悶悶不樂地進了病房,還未說話,老佟便又嘆氣:“我知道,得這個病讓你為難了,你是個好孩子,為我做這么多,我也挺感動的。要我說,還是別治了,回家等死吧!”
如果真想等死,不用回家,他逃出醫院,出去作死溜達一圈也足夠他受的了。
但是他依舊舒坦地躺在病床上,不疼不癢地說著些虛話。佟童從心底涌上一股厭惡來,沒有接他的話茬,說道:“我從孫丞材那里借了兩萬塊,應該還能撐幾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