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海蘭讓老父親陪蘇昌和聊會兒,她跟佟童出去買點東西。剛一走出住院樓,吳海蘭就抹起了眼淚,這次的眼淚是真的。
“唉,才幾天沒見,小姨夫都快瘦脫像了……醫生怎么說?”
“還能怎么說?跟以前一樣,隨時都有可能走,每撐過一天都是奇跡,現在差不多進入臨終關懷階段了。”佟童安慰道:“姨,那三個主治醫生都挺好的,我每天都跟他們溝通,他們也沒有放棄治療,都在很努力地翻論文,尋求新的治療方式——雖然這么說有點不好意思,但是我來了之后,他們確實更盡心盡力了。他們自己也說,以前除了蘇老爺子自己積極,沒人幫他張羅。”
“你姥爺有孩子,卻像養了個白眼狼。自己的孩子都拿老父親不上心,又怎么能指望外人呢?”吳海蘭握住他的手,說道:“還好有你,你姥爺生命的最后一程,不至于太凄涼。”
“姨……我以為,你并不怎么關心他……”
“愛恨分明,那是年輕人的權力。”吳海蘭輕輕嘆氣,說道:“活到我這個歲數,早就知道人生不易,沒那么容易相信別人,更沒那么容易怨恨一個人。你姥爺不是好人,但也不算壞人。更何況,他還跟我有親戚關系……希望他最后的時光能過得快樂一點吧。”
蘇昌和一點都不快樂,盯著他“皇位”的人虎視眈眈,只要他醒著,他的腦子就不停地轉。盡管蘇昌和沒有挑明讓他接班——即使挑明了,佟童也不愿意接班。但是對蘇昌和而言,佟童在病房待著,就是一種炫耀甚至威懾——看吧,我還有這么出眾的外孫,你們著什么急呢?
剛才就當著吳海蘭的面,蘇昌和還說道:“什么時候去趟派出所,把你的名字改過來,入到我家的戶籍,這樣才算真正的一家人。”
佟童說道:“現在改名字,各種證件都要改,太麻煩了。再說,這個名字跟了我將近三十年了,我還是挺有感情的。”
如果蘇昌和來操作,改名字一點都不困難。但是他預料到了,佟童不愿意改,也是顧忌到養父的心情。畢竟,老佟也是走到人生邊上的癌癥患者,佟童一改名,對他來說就是個不小的打擊,情緒肯定會受影響。所以,蘇昌和也沒有再逼迫佟童。
農歷的新年越來越近了,吳海蘭說,過年要有新衣裳,佟童肯定忙得沒時間買,那就只好讓她這個做姨媽的來操心了。自從相認了之后,吳海蘭給他買的衣服一個衣柜都裝不下,佟童又拒絕不了她,只能由著她去。吳海蘭給他買了一身大衣,又買了一件新的羽絨服,佟童心疼她花出去的錢,吳海蘭卻說道:“這才花多少錢?我一點都不心疼。”
“可是蘇子龍搶了你的生意,剛才你還哭來著。”
吳海蘭笑彎了腰:“哎呀,我的傻外甥,你還真相信啊?我本來就是為了讓他上鉤啊!”
佟童眨眨眼睛,很難將眼前這個慈祥的姨媽跟滿肚子陰謀詭計的“奸商”結合起來。吳海蘭解釋道:“那里的地段是不錯,價格也挺好的,但是慫恿我投資那個人,我信不過。我本來就沒想買,也沒想著騙蘇子龍買。但是,那天他偏偏出現在了你外公家,我就略施小計,看他上不上鉤。他真的上鉤了,那也只能說明他太貪了。”
“我不知道蘇子龍現在過得怎么樣,但是他剛把保姆的兒子給打了。”
佟童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告訴了吳海蘭,吳海蘭一個勁兒地搖頭嘆氣:“那孩子相當于你姥爺特招進去的,你舅舅也應該明白,那是在為他贖罪,他怎么這么不識好歹呢?萬一你姥爺知道了……”
“保姆跟我說了,讓我不要聲張,更不要讓我姥爺知道。她說,為了他兒子的事,我姥爺已經費了不少心了,就不要再給他添麻煩了。”
吳海蘭歪了歪頭:“你剛才說,她兒子是個嫉惡如仇的人,性子又剛,她這樣息事寧人,只怕她兒子會更加死磕到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