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承問道:“公既已聞,敢問之,公就此是何感想?”
楊彪遲疑了下,沒有答話,反問董承,說道:“君是何意?”
董承面現不滿之色,捋著胡須,說道:“楊公!大司馬此舉,承竊以為,十分不當!”
楊彪“哦”了一聲。
董承繼續說道:“楊公,大司馬明知道楊公你是不贊成在許縣搞屯田的,卻於此際獻田,這不分明就是在與楊公你對著干,在給車騎壯聲勢么?”
楊彪沉默了稍頃,撫須說道:“車騎之妻乃大司農從女,大司農之子陳群久在車騎軍府為曹掾,其兩家關系匪淺,他出來給車騎壯壯聲勢,亦在情理中,何足為怪。”
楊彪所串聯的欲在背后聯手反對荀貞的大臣中,董承是其中之一。
不僅是其中之一,且因董承之女是劉協的妃子,其本人又有兵權,手下有些兵馬,兼其現又任執金吾,掌著“都城”的警備重任之故,是以他雖有“從賊”的過往,但在如今這些勾連反對荀貞的大臣中,他還是地位相當重要的一個,楊彪對他亦頗為看重。
而卻說了,楊彪反對荀貞,是出於對朝廷或會再被權臣操縱的擔心,已是可以理解,這董承與荀貞無冤無仇,并且早前在長安與荀貞初見時,對荀貞還挺恭敬,卻他為何忽改前態,立場大變,“前恭后反”,也加入到了反對荀貞之列?原因亦不難理解,是出自兩個緣故。
董承原先是很希望通過他的護駕之功,而使劉協立他的女兒為皇后的,結果卻因荀貞的上表,劉協立了伏壽為后,——雖然事實上劉協也好、朝中也罷,本就是偏向於立伏壽為后,荀貞的上表議請,只不過是順水推舟,錦上添花,可董承沒有這么想,是以伏壽被立皇后之后,他即勃然大怒,把其女未得立皇后的緣由盡數推到了荀貞的身上,由是對荀貞產生了怨恨。
怨恨因荀貞而其女不得被立為皇后,是緣故之一。
本朝以來,外戚掌權幾乎已成定制,你荀貞雖有勤王之功,可你是外戚么?如果能和楊彪一起把荀貞推翻,進而再憑此功,通過楊彪等公卿重臣,使劉協改立他的女兒為皇后,則如此一來,他董承可就是正兒八經的國家外戚了,那他豈不就完全可以像梁冀、何進等等“前輩”一樣,被朝中拜為大將軍、錄尚書事,就此執宰朝堂了么?這是緣故之二。
所以,董承不但甘愿與楊彪共謀反對荀貞,還相當的積極主動。
此刻聽了楊彪的回答這話,董承憤憤然說道:“楊公!車騎一意孤行,非要在許縣搞屯田,不聽楊公之良言進勸!……楊公,還有一事,不知公有無聞否?”
“何事?”
“那給車騎屯田搜括土地的潁川太守陳登以賤價購田,最甚者,所出之錢只及往常市價的三四成,楊公,這與明搶何異?許縣之鄉賢士紳多有怨懟,此誠傷民、掠民之殘政也!承竊以為,長此以往,必致民怨沸騰,到時恐圣德見損,楊公清名見污也!”說到憤慨處,董承拍了下案幾,提起手來,手指在半空亂點,說道,“還有,楊公,對那些獻田之家,包括大司農家在內,車騎他還干了什么?他居然對彼等族中的子弟多加辟除!楊公,這不是賣官鬻爵么?車騎此舉,與當年的西園賣官有何區別?只不過,西園賣官之時收的是錢,他現在收的是田!楊公,‘唯器與名,不可以假人’,國家公器,車騎竟然私相與授!楊公、楊公!”董承越說越是憤慨,痛心疾首,說道,“若不及時加以制止,只怕當年西園賣官之禍將重現於今日矣!”
“辟除陳紀等家子弟”此事,楊彪也有耳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