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干號稱能吏,乃鄭玄門徒,眼光見識俱有;劉儒是劉家子弟,他的族人劉陶曾為楊賜的椽吏,楊賜上書天子請求禁太平道的事情,他不但知道,且深受影響,以為然。有這樣的背景,兩人對太平道深惡痛絕不足為奇。
荀貞心道:“昨晚才剛想要摸一摸本地太平道的底兒,今天就碰見‘本地最有名的原師’。機會難得,不可錯過。”問秦、劉二人,“……,秦君、劉君,要不要進去看看?”
“也好。”
里長推開門,秦干昂首直行,余下諸人魚貫跟隨,一行人來到室內。
……
室內有兩個人,一臥一站。
站的人拿根九節杖,繞床疾行,一邊疾走,一邊念念有詞。外邊院中驟起犬吠,他卻充耳不聞,絲毫不受影響。
床上躺著的人蓋著被褥,閉著眼,可能睡著了,一動不動。
拿九節杖的人聲音時高時低,似吟如唱,速度太快,聽不懂吟唱的什么,明知荀貞等進來,卻恍若無人一般,過了好一會兒,才算施法完畢,停下腳步,從袖中取出兩頁黃紙。
荀貞眼快,瞧見上邊曲曲折折的畫了些甚么,應是“符文”了。那人說道:“拿個碗來。”
王屠女兒早備下的有,捧了個陶碗過來,恭恭敬敬地放在案上。
那人將符文點燃,丟在碗中,等燃盡成灰,遞將過去,說道:“這符文中有大/法力在,可辟邪除祟。添些水,喂你母親飲下。等她醒來,再教她叩頭思過,想想都做過什么錯事,向我師懺悔,這病就能好了。”
王屠女兒唯唯諾諾的,原師說什么,她聽什么。
秦干聽了幾句,忍不住,直言質問,說道:“用這符水治病,你有幾成把握?”
原師慈眉善目,盡管是被請來治病救命的,對待王屠女兒的態度卻不倨傲,此時見問話的是官吏,也不諂媚,和和氣氣地說道:“只要誠心,什么病都能治好。”
“吾認識一人,去年染上傷寒,一樣請了你們來治,卻沒能治好。”
“沒能治好,自是因他心不誠。”
“那么這誠與不誠,如何判斷?”
“舉頭有神靈,誠或不誠,神靈自知。”
荀貞心道:“病好了是因為心誠,沒治好是因為心不誠。誠或不誠,全由神來判斷。雖然謬論,卻難以駁斥。”又想,“死了的便死了,病愈的卻定會成為忠誠信徒,也難怪太平道能夠不斷地發展壯大。”
秦干滿臉厭惡,揮袖說道:“去,去!”
原師的修養甚好,也不惱怒,又對王屠女兒交代了幾句,說道:“事已畢,俺就告辭了。告訴你母親,不要太傷心難過了,死者已逝,生者還要生活,不能沉湎過去,總歸要向前看的。況且,縣君神明,定不會使賊人逃脫。……,如果有什么困難,可以來找俺。”
他向秦干等人作了一揖,便要離去。
王屠女兒請他留步,取了十幾個錢過來。他不肯接,說道:“‘上天有好生之德’。俺不是為錢而來。你阿翁已遭不幸,你母親又臥床不起,幫你們是應該的事情,這個錢,俺不能拿。”堅辭不要,分文不取。
荀貞以往也聽說過很多類似的事例,太平道的人治好了患者的病,卻因為患者家中貧困而不肯要錢,很是慈悲善良。想想也是,太平道如無獨到之處,不是行事慈悲,兼且勸人向善,朝廷又怎會一直置之不管?不是體貼民意,百姓又怎會紛紛信仰入教?
秦干、劉儒冷眼相看,不為所動,等原盼離開后,秦干嘆道:“此輩外仁內猾,今朝廷縱之不管,曰后必成禍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