潁陰是大縣,長官稱縣令。繁陽亭人煙稠密,比得上邊遠地區一個鄉,包含了繁陽亭在內的本鄉,自然也是大鄉,疫病前,有居民兩千余戶,一萬多口;現在也有近兩千戶,近萬口。
等坐騎停穩,程偃、謝武翻身下來,撩衣行禮。
荀貞沒“秩”,不入流,讓到一側。
秦干、劉儒還了半禮。
劉儒認識謝武,兩人的關系還不錯,調笑似的說道:“立而望之,君何姍姍其來遲邪?”
“本應早到,只是路上碰見了點事兒,耽誤住了。”
“噢?碰上何事?”
謝武欲言又止。
秦干看出蹊蹺,問道:“為何吞吐,有話且說。”
“就是碰上了幾個人,為許仲說情。”
剛剛王妻擔憂會有人替許仲說情,才出里門居然就真的碰上了。秦干勃然大怒,猛地拍了一下身邊的車轅,說道:“許仲之勢,竟至於此?他憑借一點微不足道的膽氣,擾亂漢家律法,罪不容赦,竟還有人為他求情?”
謝武說道:“誰說不是呢?下官也是這么對他們說的,但他們又說,許仲畢竟是為母殺人,一片純孝。”
“他或許孝順了母親,但孝順了國家么?如果每個人都像他一樣,不遵守國家的法度,天下會變成什么樣子呢?他這只是小孝,不是大孝!”
“是啊,小忠賊害大忠,小孝賊害大孝。我不等他們說完,就這樣地拒絕了他們。可是他們又說,《左傳》云:‘父子兄弟,禍不相及’,許仲犯了罪,是他的過錯,但為什么要牽連到他的母親呢?他的母親年紀很大了。”
“此話何意?誰說要牽連到他的母親了?”秦干問荀貞,“荀卿,你準備把他的母親扣押在亭中,迫其投案么?”
——按律法的規定,可以將逃犯的父母扣押在亭中,利用逃犯的孝心,促使其投案自首。
荀貞滴水不漏地答道:“許母年高,怕是受不了苦。我暫時沒有這樣的打算。”
“荀卿既無意為此,何來牽連?”
謝武道:“大概說的是封查許家的事兒。”
“賊殺人者,封其家產。這是國法!”
荀貞算聽明白了,這個謝武怕是已被許仲的朋友說動了,只是因為知道秦干鐵面無情,不好直接開口,所以拐彎抹角地,試圖請求他免了對許家的封查。
他能聽明白,秦干肯定也早明白了,所以言如疾風,色如雷霆,半點不讓步。
荀貞暗道:“昨天的案子,縣吏剛下來,求情的話已經遞到了謝武耳邊。史巨先說許仲朋黨眾多,看來一點兒不假。……,只是,他的朋友是怎么知道縣吏到來了呢?”
他剛想到這里,秦干亦怒聲說道:“吾與劉君今曰近午方至鄉中,曰不移影,而請托的言辭就已經到了你這里!許仲的朋黨還真是消息靈通!是誰給他們傳的話?”
荀貞心中咯噔一跳,想到了一個人:“會不會是陳褒在給許季報訊后,順路又找了幾個許仲的朋友?”陳褒是聽了他的吩咐去大王里報訊的,如果是陳褒,那么歸根到底,“通風報訊的人豈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