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母的老弱是因為傷心過度,從外表看,確實不像生病了。
“這個,……。許仲殺人,雖觸犯律法,念其一片孝心使然,……。”
“若是真孝,就不會想不到殺人后,他的母親會被扣押亭中!”
“雖說有這樣的規定,但向來執行不嚴,不是一定要如此才行,……。”
“別人寬縱是別人的事,此案由吾負責,當依吾計而行!”
謝武還想說些什么,秦干不給他機會,問道:“本亭亭長何在?將他叫來,把許母交給他!許仲一曰不自首,便一曰不放其母還家!”
“當啷”一聲,門外有人將佩刀拔出一截。
院內諸人大多立在樹下,陽光透過枝葉,篩落下來,映襯得他們的臉上忽明忽暗、陰晴不定。
謝武的笑容漸成不安,劉儒、里長,以及“雄武”的杜買、“粗壯”的程偃,額頭上都有汗水滲出。
荀貞穿越以來有兩大收獲,一個漸漸養成了喜怒不形於色的深沉,一個勤學技擊,此時雖緊張,還算鎮靜,但也握緊了刀柄,一雙眼緊盯院外,只等感覺不對,便要首先暴起發難。他注意到拔刀那人二十三四,猿臂蜂腰,似為頭領,諸少年都在看著他,好像在等他令下。
時人尚武,儒生、文人中亦有很多人通曉劍術。秦干的師兄弟中就有很多文武雙全的,秦干亦通擊劍之術,身上佩戴的也有劍,但他沒有拔出,甚至連碰都沒碰一下。他迎對諸少年,身軀挺立如青松,厲聲叱道:“爾等是欲試吾劍,還是欲試國法?”
潁川郡人文薈萃,有潁陰荀氏、許縣陳氏、陽翟郭氏、長社鐘氏等等的名門世族;同時也繼承了戰國、先秦時的“剽輕”遺風,有祭遵這樣因被衙門的官吏冒犯,便“結客殺之”的“奇士”。前漢鄒陽評點各地風氣,說潁川“時奇節”。“奇節”,即包含游俠風氣。
殺幾個官吏,對任氣輕生的輕俠少年們來說,似乎不算一回事兒,但面對秦干的這一聲叱咤,卻竟有好幾人不由自主地畏縮后退,又聽得“當啷”一聲,卻是適才拔刀的那人不知怎么手一松,刀又落回了刀鞘。
秦干不依不饒,移步迫前,又叱道:“爾輩先群集院中,今又圍堵門前,所欲何為?是想炫耀你們的勢力,為許仲脫罪么?若是,前站!”
沒一個人往前站的。
“如果不是,還不速速退去!”
當時講究“循吏”和“酷吏”,越是“堅直廉正,無所阿避”的,越是能得到敬重和畏懼。秦干久在縣中任職,素有清名,此時又嗔目作色,氣勢越發逼人,在他的接連叱責之下,諸少年雖沒有走,但也不敢再搔動喧嘩了。
荀貞大為敬服,心道:“這就是所謂的凜然正氣么!也只有這樣的官吏,才是國家的棟梁啊!”暗嘆口氣,“只可惜,……。”只可惜亂世將臨。
若非因知亂世將臨,他絕對會支持秦干的做法,可惜事與愿違。亂世將起,正是要用此輩輕俠之時。他想道:“我本來沒有打算將許母扣押亭中,但事已至此,與其將許母交給本亭,不如置於己手。如果做得好,未嘗不能將壞事變成好事。”
他初來許家時,去過本地亭舍,那個“求盜”極不配合。由此可以看出,即使將許母交給本亭,也定不會吃苦,既然如此,何不將這個“示好”的機會留給自己呢?尋思已定,他快步走到秦干的身邊,低聲說道:“秦君息怒,我有一句話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