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褒笑道:“能怎樣呢?不就扛腿那點事兒?總不能讓俺們代勞?”
程偃勃然大怒,劈手就去抓陳褒,陳褒敏捷地跳躍一邊,叫道:“你不愿俺代勞,你就直說嘛!為甚動手動腳?怎么?難不成你還想扛扛俺的腿?俺可吃受不起。”
諸人盡皆大笑。程偃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荀貞笑道:“先別鬧。亭里邊得有人留守,總不能一下全都走完。你們誰愿留下?留下的晚休息一天,排到后天休沐。”
繁家兄弟不肯留,程偃也不愿留,杜買家有幼子,他也想回去看看。最終,只有黃忠、陳褒愿意留下。
“那就這么說定了。黃公、阿褒,辛苦你們一天。明兒一早,杜君、阿偃你們就可以回去了。……,別忘了,后天不要回來太晚。”
諸人齊聲應諾。
荀貞和許季回后院,走過杜買身邊的時候,關心地說道:“杜君,今天跑了一天,肯定累壞了,早點休息!”從腰間解下環佩,遞給他,笑道,“我聽阿褒說,再過幾天,就是我那小侄的生辰。我明天要去縣里,沒法兒登門親去,這個環佩當作禮物罷。”
“這,這怎么行!”
荀貞不給他推辭的機會,強塞到他的手里,回去后院。
杜買站在前院的夜色中,拿著環佩,望著他的背影,神情復雜。
……
次曰一早,天還沒亮,荀貞就起了床,洗漱過后,牽馬出亭,踩著晨光,往縣中去。
——杜買、程偃、繁家兄弟比他起得還早,也比他出發得早。
昨晚回到后院,他特地問過許母,問想不想跟他去縣中。許母年紀大了,不愿動。她既不想去,許季自然需要留在亭舍照顧,也不能去。單人獨騎,迎著秋季的晨風,他抖擻精神,沿官道一路疾馳,只用了一個多時辰,就望見了潁陰的城門。
潁陰是一個大縣,城周七八里,疫病前,城中近萬戶,四萬多人,在疫病中亡故了不少,今年八月算民的時候,算得還有住民三四萬人。
城墻用黃土夯筑而成,高約五丈,寬有三丈余,開了四個城門,角樓、馬面等防御姓的設施樣樣齊全。城外有河,河上有石橋。荀貞在橋頭下了馬,牽馬過橋。
護城河的水很深,碧波粼粼,走在橋上,水氣撲面,令人頓覺涼冷。
因為他從亭中回來得早,所以這會兒橋上還沒有多少行人。一個荊釵布裙的婦人可能來城中串親戚的,走在他的前面,一手提了個竹籃,上邊用布蓋著,一手牽著個五六歲的垂髻孩童。
被清脆的馬蹄聲驚動,那孩子走兩步便回一次頭,吃著手指,好奇地打量荀貞和他的坐騎。婦人扯緊了他的手,飛快地扭頭看了一眼荀貞,低頭小聲對他說了句什么,避到石橋的一側。荀貞雖相貌俊秀,但牽馬、帶刀,最主要的裹著赤色的幘巾,定非百姓,是個吏員,主動做出退讓總是沒錯的。
荀貞本想等他們過橋后再過去,既然婦人讓開了路,他也不是矯情的人,快步從他們的身邊走過。婦人低著頭,不敢看他;小孩兒膽大,當馬經過時,伸手想摸。那馬雖是老馬,也不是戰馬,卻也自有驕傲,豈肯容小孩亂摸?打了個響鼻,嚇得那孩子趕緊縮回了手。
荀貞歉意地說道:“馬劣脾躁,嚇住了你們,對不住。”
那婦人囁囁嚅嚅,不敢應聲。道過謙,荀貞正欲走時,聽得一人朗聲笑道:“這不是荀君么?”他駐足回望,見一輛牛車緩緩地上了石橋。
車上跪坐一人,三十多歲,面白長須,卻是本鄉的鄉薔夫謝武。
荀貞放開韁繩,長揖行禮,說道:“貞見過謝君。”
謝武將雙手放在車前的橫木上,站起身,扶軾回禮,笑道:“你怎么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