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仆從,當侍立堂外。”
高素一心要行妙計,如何能容他們披甲、帶刀侍立堂外?心道:“若將爾等豎子留在堂外,乃公的妙計必難行矣!”佯笑說道,“大丈夫傾心待人。我家只論壯士,不說仆從。”撩起衣裳,又從堂內出來,強拉著他們往里邊走。
荀貞觀其舉止,越發狐疑,心道:“這高素雖慕游俠,但卻不是個肯折節下士、厚結奴從的人。……,奇哉怪也,他先是不允文聘走,這會兒又拉著文聘的仆從登堂,這是想干什么?”心中一動,視線游移在高素、高二、高三等高家人的臉上,驀然醒悟,猜出了一種可能,“我與高素雖相交不久,但已頗知其為人,知他是個睚眥必報的。先時,他與文聘爭斗路上,未占便宜,必定忿氣銜恨,現下卻突然熱情好客,轉變得忒也生硬,……,莫非他是想要?”
他想到這里,也從堂內出來,從容顧盼堂前院中,云低天暗,墻高院闊,風聲中,來往的奴婢們皆步履匆匆,在高素與文聘仆從的說話聲中,隱約聽到遠處人聲。看起來一切正常,但在他此時的有心懷疑之下,再去看高素的神色時,卻看出他雖帶笑熱情,眼中卻有焦躁之意。
荀貞心知,恐怕是猜對了高素的心思,心念電轉,笑道:“既然高君殷勤,你們就別推辭了。”
高素大喜,說道:“對,對,不要推辭了!”強將諸甲士拽入堂內。
……
堂內燈火通明。
挨著墻,相對放了兩列七八個青銅燈架,俱高三尺,各有造型,或為立牛,背負燈;或為臥羊,首負燈;又有半跪裸女,一手執燈,一手按膝。
兩列燈架間,擺放了十幾個黑底描紋的漆木案幾,每個案幾后邊皆有一榻。幾上也都放了有一個燈具,較低,一尺上下,亦皆造型不同。合計二十多個燈,把堂內映照得如白晝也似。
高素急不可耐地坐上主席,一疊聲催請荀貞諸人落座。
荀貞坐西席上首,文聘、許仲、程偃等依次在左。鄉吏們都沒有來,對面坐的是高家的幾個族人和高素的朋友。高二、高三作為親隨,跪坐在高素左右的小枰上,他們面前沒有案幾,主要是負責給高素取菜、斟酒。
高素雄踞上座,只覺意氣風發,眼睛直往文聘、諸甲士的身上瞅,見他們都帶著兵器,甲士們也未去輕甲,笑道:“兵甲累贅,不能痛飲。諸君,且請去甲、劍。”以身作則,先把佩劍摘下。
東側諸人也有幾個帶刀劍的,隨之取下。西邊的荀貞等也將佩刀、佩劍解下,放置榻邊,但當甲士們去輕甲時,荀貞卻止住了。高素不樂,問道:“貞之,你這是作甚?”
荀貞笑道:“子繡,你適才說‘你家只論壯士’。既然壯士,豈可無甲?我等解刃即可,且留他們披甲助興。”
“只論壯士”這話是高素自己說的,他一時語塞,反駁不得,只得尷尬地笑了兩笑,權且默應了。待諸人俱皆安坐,他連句開場白都沒有,直接拍案下令:“上菜,上酒!”
頭戴綠幘的小奴奉著食盒候在堂外,婢女們在堂外去掉布履,襪衣入內,接過食盒,將菜肴一一放到諸人面前案上。
盛菜的小漆盤應該是同一批買的,樣式、繪色俱同,都是紅黑兩色,古樸鮮艷,或盛肉食,或盛素菜。又有耳杯,分兩類,一為食杯,一為酒杯。兩杯色皆內紅外黑。食杯大,可容半升,盛羹所用,內用小篆寫三字:“君幸食”。酒杯小,形如船狀,杯底亦有三字:“君幸酒”。
為便食,左肴右羹,酒漿也在右邊。膾炙在外,蘸醬等調料在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