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坐就是垂腿而坐,露著褲襠,很不恭敬的一種坐姿。見第三蘭過來,這兩個賓客從“馬扎”似的胡椅上跳下來,按劍行禮。第三蘭問道:“你倆在說什么呢?眉開眼笑的。”
其中一人說道:“少主,今兒個老劉見著了一個美人兒,正在這兒給俺吹噓。”
第三蘭雖然暴桀,不好女色,聽了沒甚興趣,隨口問道:“在哪兒見著的?”
另一個叫“老劉”的人笑道:“今天小人奉大君之令,去鄉亭收一筆債,路上逢見一輛牛車,坐一女子,婢女打扮,年有三十,雖然老些,別有風韻,也不知是誰家的大婢?”
第三蘭想了一想,說道:“鄉亭里能養得起婢女的沒有幾戶,肯給婢女坐牛車的更只有一人,定是那豎子高素家的了!”高素好色,鄉人皆知。
——這高家與第三氏雖皆名列鄉中四姓,并且高素也和第三蘭一樣恃強凌弱、跋扈鄉中,但高、第兩家還是有不同的,高家畢竟治產業,第三氏則專一豪強為業,兩家彼此看不上眼。因而,第三蘭直言高素“豎子”。
那兩個賓客聽了,皆道:“的確如此,還真有這個可能。”俱奉承第三蘭,“少主神明,小人們猜了半晌沒想出是誰家的,少君一句話就解了俺們的疑惑。”
第三蘭在門口晃蕩了會兒,與這兩個賓客說了幾句話,交代道:“好生看守門戶!”進入院中。
門后的前院是高家供賓客、死士們居住的地方。
高家在本鄉橫行百余年,深知人有力窮時,要想長盛不衰,非得集眾人之力,借助賓客之勢,故此對門下的賓客、死士們都很厚待,肯出錢、愿下功夫。別的人家招待賓客的屋舍可能會很簡陋,茅屋土房而已,高家不然,清一色的磚石瓦房,寬敞透亮,平素的曰常供給也是好酒好肉好衣裳,絕無半點慢待。
第三蘭剛進院中,就聞到一股濃濃的草藥味道,循味看去,見是兩個十七八的小郎蹲在院角兒,在合膏藥,便走過去看了兩眼,辨出了是何膏藥,問道:“怎么又合創膏?”
“大君說家里的膏藥不夠用了,叫小人等再合上一些。“
“近年來,就不說鄉中小民,便是高、費、謝、馮、劉這些的大姓富家也不敢再與咱家作對,入冬后這幾個月更是不曾與別家有過爭斗,怎么創膏就不夠用了?”
小郎答道:“大君說有備無患。”
“既是俺大兄的意思,爾等就好生整治,不可怠慢。”
第三蘭挺胸摸肚來入后院,去尋他的“大兄”。
第三氏乃是聚族而居,這朱陽里中有一小半住的都是他族中人,現在的族長便是第三蘭的父親。第三蘭共兄弟兩人,其兄名叫第三明,比他大了十來歲。——第三蘭之父如今老邁,族中的事兒的大半都是第三明在管。
按時下風俗,子壯別居,也就是兒子成年長大就要分家,別立產業。這第三蘭家雖好爭強斗狠,但卻有一樁好處,就是父子同居。兄弟兩人雖都早已成年,但是并沒有分家別居。
……
第三明正與兩個得力的賓客在室內飲酒說話,見第三蘭進來,暫打發了賓客出去,說道:“你來的正好!我正有話要與你說。”指了指門口的坐塌,教他坐下。第三蘭盤腿坐下,問道:“大兄要與俺說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