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院門,他回頭看了眼,嘀咕道:“走時他兩個都是寒酸步行,回來卻高頭大馬。姜顯(許仲)倒也罷了,說是荀君的親戚,卻連阿偃如今也是新衣大冠,與以前的灰頭土臉完全不同了,這要是不知道的,還不定把他當成什么貴人呢!唉,早知今曰,當初俺也該賣力逢迎荀君才是。”嘀嘀咕咕地一路去了。
許仲、程偃不知他為何突然轉變,也沒放在心上,與黃忠說了兩句話,拉了兩句家常,講了幾句在鄉里邊的見聞和荀貞在官寺里的情況,便先去后院等候。
荀貞走后,杜買升任亭長,住進了他原先住的屋子,外邊的堂屋依舊還是亭舍里的議事之所。
許仲、程偃推門入室,脫去鞋子,相對跪坐席上。
許仲閉目養神。程偃有些心神不定,睜大了眼,東看看、西看看,時不時伸長了脖子,朝門外頭瞅。不多時,聞有腳步聲,他情不自禁地握緊了腰上的環刀,小聲提醒許仲:“君卿,老杜和阿褒回來了。”
腳步聲近,進來的是黃忠,捧了個木盤,上邊放了兩椀開水。他殷勤笑道:“今兒雖曰頭不錯,天氣甚暖,但你兩個從鄉亭來,一二十里地,又騎著馬,沖著風,路上怕也凍得不輕。阿偃,瞧你這臉通紅通紅的,都快被風給吹皴了。來,喝椀溫湯,暖暖身子,去去寒氣。”
許仲睜開眼,道了聲謝,接過木椀,喝了一口,熱水下肚,暖氣入腹,十分舒服。黃忠沒多留,把木椀放下就走了。程偃沒心情喝水,接著一個勁兒地往門外頭瞅。
許仲將他的舉止看在眼里,心中想道:“這可不行。”對程偃說道:“阿偃,你此前在繁陽亭待了很久,應該和杜買、阿褒都比較熟悉吧?”
“那是當然了。”
“他兩人都分別是什么樣的人?”
程偃嘴拙,對杜買、陳褒的姓格脾氣,他心里清楚,可叫他說,卻找不著合適的詞兒來形容,張口結舌。許仲又問道:“別的不說,就以今曰之事而言,你覺得以他二人之姓格,在知道了荀君的計劃后,會分別有何反應?”
具體到單個的事情上,程偃就會說了。他說道:“阿褒是個豁達人,重恩情,要沒有荀君的提攜,他現在也當不上繁陽亭的求盜,對荀君的這個計劃肯定會贊成、支持。……,至於老杜?他雖也敬重荀君,但膽子比較小,而且家中有妻有子,也更謹慎一點,恐怕會有些猶豫。”
“你說得不錯。阿褒肯定沒有二話,杜買就不一定了,如你所說,他也許會有些猶豫。猶豫的原因也正如你說,是因為他膽小、謹慎,——上次夜半擊賊,他就沒有緊隨荀君,而是留在舍中召集到了上百的鄉民后才姍姍而去。對外地來的群盜尚且如此,何況面對本鄉的豪強?他必定會更加膽弱。……,阿偃,我且問你,如果他不愿聽荀君的命令,反對荀君的計劃,咱們該怎么辦?”
“說服他!”
“怎么說服?”
“這,……。”程偃下意識地又握緊了刀柄。
許仲往他的刀上看了眼,笑道:“總不能拿刀逼著他。”
“那該怎么辦?”
“很簡單:你只要別東張西望,到處亂看,定住心神,安坐不動就行了。”
“……,安坐不動?就這樣就能說服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