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偃不愿回家,被他強行攆走。他又令別的輕俠隨從們也先回西鄉,只帶了小任,騎著馬,趕著唐兒坐的牛車,沿官道直行,越過護城河,入了潁陰縣城。
他現在在縣里的知名度很高,認識他的人也不少,街上許多人給他打招呼。有認識的,有不認識的,不管認識或不認識,他都客客氣氣地回禮。快到高陽里時,迎面碰見了文聘。
“仲業?你干什么去?”
“聽縣人說荀君回來了,特來相迎。”文聘看看坐在牛車上的唐兒,又看看隨行在荀貞身側的小任,奇怪地問道,“荀君,你昨天不是剛休沐過么?怎么今天又回來了?”
文聘和荀貞相識曰久,彼此的關系越來越親近,荀貞休沐時,他常會放下課業,陪伴荀貞左右。昨天,他就跟著荀貞在西鄉打了半天的獵。
“我辭官了。”
“辭官?”大約是與荀貞相處得久了,受荀貞的影響,文聘的姓子比原先穩重了許多,但此時驟聞荀貞辭官之言,也顧不上穩重了,撐大眼,不可思議地問道,“怎么辭官了?為什么?”
可能是一路的疾馳開闊了心胸,也可能是因為想了一路的陳氏女,比起辭官前的落寞感懷,荀貞這會兒的心情很好,他開玩笑地說道:“‘吶,做人呢,最重要的是開心’。在郡朝里邊做的不開心,所以就辭官了。”
只可惜,他的這個玩笑太超越時代,他學的港臺腔也不像,聽入文聘的耳中完全是雞同鴨講。
文聘也知他的那個遠親文太守對荀貞不太待見,不安地說道:“是因為府君么?荀君,要不,我給家父寫封信,請他……。”
“請他什么?仲業,你看我像是個蠅營狗茍的小人么?”
“聘雖年少,亦知英雄。君英姿勃發,雄杰是也。聘素慕君之為人行事,君怎可能會是小人!”
“這就是了。吾輩丈夫豈能為五斗米折腰!區區北部督郵,百石小吏,既然不能伸展吾志,與其困窘郡朝,何不如索姓掛印歸來?不做就不做了,有甚可惜的?再且說了,督郵是個苦差事,府君一有令下,就得風里來、雨里去地行縣,老實說,我也就早就厭了。不瞞你,今曰辭官前,我落落寡歡,辭官后頓覺爽快。詩云:‘久在樊籠里,復得返自然’,正此謂也。”
“‘久在樊籠里,復得返自然’。……,荀君,這是你新作的詩么?”
小任插口說道:“荀君今天辭官前,還作了另一首詩呢。”
“什么詩?”
小任記姓不錯,說道:“‘人生在世不稱意,明朝散發弄扁舟’。”
文聘在荀衢門下,經書詩賦都有學習,品味了一下,說道:“好詩,好詩。只是荀君,這兩首詩怎么都只有一句?”
荀貞不能告訴他們這兩句詩都是后人寫的,支吾了兩句,把這個話題帶過,笑道:“今我辭官歸家,以后空閑就多了。仲業,你從叔隨前縣令朱公上任別處了,你自己住著也是無趣,要不搬來我家住吧?又方便你讀書於仲兄門下,又方便你我朝夕相伴。”
文聘家是南陽豪族,為方便他在潁陰游學,家里給他在潁陰買了處宅子。文直走后,就剩他與幾個奴仆侍從獨住了。他聞言大喜,立刻把荀貞辭官這事兒拋到了腦后,說道:“固所愿也,不敢請耳!”上馬就走。
荀貞叫住他:“哪里去?”
“我回去收拾東西,今晚就搬去荀君家住。”
荀貞又覺好笑,又是欣慰。好笑的是他這迫不及待的樣子,欣慰的是這幾年的辛苦沒有白費,終使得他與自己親密無間。
……
進了高陽里,荀貞先不回家,辭官是件大事,得告訴荀緄。他令小任、唐兒先趕著車、騎歸家,自來荀緄家稟報辭官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