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功曹是想讓本府下令,把凡在今月外出訪友的郡人全都抓起來么?我倒無所謂,只怕郡府里的牢獄不夠大啊。”文太守自以為說了句俏皮話,哈哈大笑。
郭圖、王蘭、韓亮陪笑。
鐘繇還要再說,堂外一個小吏進來:“啟稟明府,潁陰廷椽胡勉求見。”
“潁陰?廷椽?”
太守坐守一郡,乃是剖符之臣,上馬管軍,下馬管民,兩千石的大吏,不是什么人都能見的。一個小小的廷椽,品秩不過百石,類似這樣的官,潁川沒有二三百,也有一二百,憑什么求見太守?
主簿王蘭見文太守不快,即呵斥這個小吏道:“今曰府君升堂,郡府諸曹的曹椽都在等著府君召見。一個潁陰的廷椽摻什么亂?問他有什么事兒,打發去該去的曹院辦理就是。”
小吏說道:“他說有關系到一郡安危的要事稟報。下吏問他是什么事兒,他又不肯說,只說奉了潁陰縣令之命,此事只能當面稟與明府。”
“關系一郡安危?奉了潁陰縣令之命,只能當面稟與明府?”潁陰,荀貞不就是潁陰人么?鐘繇面色陡變,想道:“難道?……。”立刻出言說道,“既是奉了潁陰縣令之命,明府不妨一見。”
郭圖雖然忌恨荀貞、荀彧,但他人很聰明,也敏感地從這句話里嗅到了一點不一般的味道,想道:“太守才剛坐堂,這個廷椽就來求見。他要么是昨天晚上到的,要么是趕了半夜的路剛到。不管是哪一個,都說明潁陰發生了大事。”漸漸收起了笑容,破天荒地贊同起鐘繇的意見,亦道:“功曹說的不錯,既是潁陰縣令遣他來的,明府不妨召他入見。”
文太守勉強說道:“讓他進來罷。”
……
這小吏躬身退出,過得多時,領了一個四十多歲的百石吏員入院。正是潁陰廷椽胡勉。
潁陰離陽翟四五十里地,胡勉冒雪奔馳了小半夜,臉被凍得通紅,身上全是落雪。
小吏在堂外階前扯住他,叫他先把冠帶、衣上的積雪打掉。他哪里等得及?隨便拍了兩拍,掙開小吏的手,三兩步跨過臺階,匆匆入堂。
文太守是個重視身份禮儀的人,先聞“縣廷椽求見”已是不喜,見他失禮,更是不喜,沉下臉,只當沒看見他,端起茶碗,低頭輕抿溫湯。
王蘭問道:“你求見府君何事?”
郡主簿、縣廷椽雖然都是百石吏,但一個在郡里,是太守親信,一個在縣里,只是個較為重要的縣吏,威權截然不同,故而王蘭一副上官的語氣。
胡勉沒功夫計較這些,跪拜在地,從懷里取出潁陰縣令的奏記,高高捧過頭頂,說道:“昨夜戌時,吾縣西鄉太平道小帥,本郡太平道渠帥波才、波連的黨羽陳牛糾眾反叛,被鄉民原盼等人斬殺。”
“吾縣西鄉太平道小帥,本郡太平道渠帥波才、波連的黨羽陳牛糾眾反叛”幾個字入耳,堂上諸人的神色全變了。
只聽得一聲脆響,眾人舉目望去,是文太守手里的茶碗掉在了地上,溫湯撒了一地,濺到他的膝蓋上,還好衣服厚,沒有燙著。
胡勉頓了頓,見文太守一副愕然的樣子,似無問話的意思,繼續說道:“昨夜子時,故北部督郵荀貞遇刺,行刺者本郡太平道渠帥波才同產弟波連門下賓客。昨夜卯時初,吾縣百姓搔亂。這是吾縣縣令的奏記,請明府觀看。”
他伏在地上,把奏記高舉了好一會兒,雙臂都酸麻了,還沒有人來拿。他趕了小半夜的路,風寒交迫,體力早就不支,實在強撐不住,偷眼向堂上看。文太守呆若木雞。五官椽韓亮一臉驚懼。主簿王蘭張大了嘴,適才“上官”的傲氣不翼而飛。計吏郭圖的臉上陰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