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護城河不遠,就是千余鐵官徒、奴、工匠暫時的宿營之地。
在荀攸、戲志才、樂進、文聘等人的簇擁下,荀貞先入營中視察了一遍。因為缺乏筑營的材料,時間也緊促,營地搭建得很簡陋,大部分的徒、奴、工匠都是露宿。
“夜晚寒涼,不能露宿而眠,得想辦法弄來些被褥御寒。”
戲志才眨了眨眼,心道:“這新卒暫宿之營地,是貞之親自指揮著搭建起來的,缺少御寒之物,他早就知道,剛才在太守府議事時沒有提起,為何卻在此時當眾提起?”心念電轉,明白了荀貞的意思,心說,“貞之這是想市恩於新卒,以希望能在最短的時間里得其親附啊。”
他應聲接道:“賊兵圍城多曰,連曰激戰,消耗甚多,郡府里如今也是物資短缺。荀君,這御寒之物不好弄啊。”
荀貞正色說道:“鐵官諸君遠馳百余里,冒生死之奇險,援救郡朝,都是忠義之士!怎能讓忠義之士露宿受涼?郡府里物資短缺?那就從城里買!……,小夏、小任,你兩個馬上帶人進城,帶上錢,去各個里中,向百姓購買被褥厚衣,能買多少是多少!務必不能使一人受寒!”
小夏、小任接令:“諾!”叫了幾個人,轉馬回城。
“荀君仁厚,荀君仁厚!今吾等能從荀君,真是天大的幸事。”
荀貞轉眼看去,見說話的是個身長八尺,黑面亂須的壯漢,卻是認得。
此人名叫祁渾,鐵官徒,乃是樂進在鐵官里的心腹之一。
在樂進突捕范繩以及隨后盡殺鐵官中的太平道眾兩事中,這個人都立下了不小的功勞。下午時,樂進專門向荀貞引見過他,因其有功,現在樂進麾下任了一個隊率之職。
說起來樂進之所以能得此人甘為其用,緣於發生在去年的一件事。去年十月,祁渾的老父亡故,他沒有兄弟姐妹,是樂進托請荀貞派人給他父親送的葬。自此之后,他就對樂進死心塌地。——樂進在鐵官里的其他心腹,也大多都是用類似的施恩收攬到的。
……
士為知己者死。鐵官徒們不是“士”,或許也不知“知己”之意,但他們知道“義”。
樂進以“高高在上”的鐵官主簿的身份,“折節下士”,不但沒有看不起他們這幫犯了法的鐵官刑徒,反而以恩義結之,他們無以回報,只能以死相報了。
自然,龍生九子,子子不同,一樣米養百樣人,也不是所有的鐵官徒都是“尚義輕生”之人,但樂進又不是不會識人的庸人,對施恩的對象他也是經過再三選擇的,也許會看錯一個人,不會看錯所有的人。
……
祁渾拜倒在荀貞的馬前,高聲感謝。
荀貞心說:“這家伙長得五大三粗,看似個粗莽之人,倒是挺有眼色。”跳下馬來,親將他扶起,笑道,“爾等冒奇險長驅百余里馳救郡朝,郡朝諸公無不敬佩爾等之忠義,府君對爾等也是贊不絕口。貞自少讀圣賢之書,最敬服的就是忠義之士。……,你這一拜,我可不敢當!”
潁陰荀氏乃是潁川之望,名重天下,在場的鐵官徒、奴們都聽過荀氏之名。
荀貞昔為北部督郵,威行郡北,逐貪誅惡,手刃前鐵官長沈馴,號為乳虎,在場的鐵官徒、奴們也都知其事跡。
對鐵官徒、奴來說,荀貞既是荀氏子弟,又是故督郵、今兵曹掾,實在高不可攀,但見他對祁渾卻如此的和顏悅色,并對他們如此的大加夸贊,著實令祁渾等人驚訝以及感動。
如果說祁渾先前的言行還只是因為“有眼色”,在荀貞下馬這一扶后,他是真的為之心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