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志才聞弦歌而知雅意,問荀貞:“貞之,你叫程偃出去,關防森嚴,是有事要議么?”
“然也。”荀貞坐在上首,往帳外望去,見營中整齊肅然,解散的士卒們沒有一個在外散亂閑走的,頗是滿意,收回視線,說道,“波才率數萬眾將攻父城,父城城小卒少,難以久持。昨天我問你們吾部是否應該南下?你們說先行過賞賜,讓兵卒們休息兩天再說。今我已行過賞賜,兵卒們昨晚也休息了一夜,是不是可以南下了?”
荀攸、戲志才笑道:“這事兒昨天不是議過了么?貞之,何其急也!昨曰方才議過,今曰又議!”
荀貞正氣凜然,說道:“吾等不能坐視父城不救。”
他起身負手,在帳內踱步,面現憂色,如心懷郡南的數十萬百姓:“便無府君嚴令,我也無法坐視郡南百姓遭賊兵而不救啊。昨曰不能南下是因為將士疲憊,功勞未賞。今賞已畢,將士也休息一夜了,若是再不南下,我心難安。志才、公達,我不瞞你兩位,我昨晚一夜未眠啊!一思及數十萬百姓將受賊苦,唉,輾轉難眠。”
他這一番話所言不實,只有一句是對的:他昨晚的確沒怎么睡覺,但不是在心憂郡南百姓,而是在琢磨朝廷的援軍何時會到。
昨天和荀攸、戲志才議完事,處理完軍務,睡下后,他忽然想起了朝廷援軍這件事。
他記得由皇甫嵩、朱俊分路率領的援軍應該是在波才起事后太久就到了。波才起兵至今已半個月了,估計最多再等七八天、十來天,皇甫嵩、朱俊可能就會到。皇甫嵩、朱俊都是名將,他們一到,就沒他什么事兒了。得隴望蜀,人之常情。他最初自請為繁陽亭長時只是為了能求在亂世中活命,有了許仲、江禽等一干賓客后,他就想在亂世中做出點功業了,現在有了兩千部眾,并連敗波才,也算略有功業了,他接下來當然就希望能把這個“功業”做得再大一點。故此,他想趕在皇甫嵩、朱俊到來前再立下點功。
當然了,立功也得量力而為,他就這么兩千部眾,不能浪戰。
為了能保證取勝,至少不會大敗,他昨晚睡時已是二更,又爬起來對著地圖琢磨了半宿,有了點想法,只是還拿不太準,所以今天又把荀攸、戲志才請來,想聽聽他倆的意見。此二人皆智謀之士,若是他倆都贊同,說明可以一試,就南下,若是他倆不贊同,那就再說。
荀攸問道:“那你有何打算?”
荀貞親把地圖取出,鋪在帳中地上,請他兩人觀看,說道:“我為北部督郵時行郡北諸縣,到過汝水南岸的五個縣,此處的地形與潁水兩岸不同。潁水沿岸多平原,而這里山巒起伏。從郟、父城向東南,道多坦平,向西北,則山巖層疊,直接關中。……,你們看:父城東南平坦,而西北邊就多山,山有鳳翅、峨眉、扈陽,群山層疊,參差連峙。”
荀攸、戲志才點頭稱是。
荀攸問道:“這么說,你是想運用‘地利’了?”
“前漢智囊晁公云:‘臨戰合刃之急者三:一曰得地形,二曰卒服習,三曰器用利’。三者之中,地利第一,可見地利之重要。我部雖然人少,但是新勝之軍,士氣正高,就像志才你說的‘軍心可用’,如果咱們能把父城這一帶的地形好好把握住,加以利用,那么賊兵雖眾,也不是不能取勝的,即便不能取得大勝,至少也可以從側面緩解一下父城的壓力。……,兩位以為如何?”
智囊晁公即前漢名臣晁錯,晁錯是本郡陽翟人,做過太子家令,太子的老師,被太子、后來的景帝尊為“智囊”,這句話出自他著名的兵事論文的《言兵事疏》。現在三急之中,相比黃巾軍,荀貞已占了后兩條,若再用上地利,確實可以一戰。
戲志才觀圖深思,問道:“你想怎么用‘地利’?”
“鳳翅諸山皆在父城之西北,距父城或近或遠,我思之良久,以為要想用‘地利’,只有一個辦法。”
“什么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