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驤大怒,奮聲說道:“中尉費心謀劃,詐死誘賊,叮囑許君:‘只許勝,不許敗’,而今賊至,箭已在弦上,汝等卻猶豫不欲擊!江君,陳叔至果勇,君不擊,陳叔至必擊。君與陳叔至設伏東、西,如我軍之兩臂,無君,是我軍自廢一臂,陳叔至雖勇,斷難勝也。賊如遁逃,中尉問之,君何以答?賊雖眾,后有坐鐵室,前有許君,百萬黃巾尚不懼,如何反懼此賊?”
“坐鐵室”,這是在說劉鄧。劉鄧擅用雙短戟,在殺沈馴一役中,他被沈家的人稱為“坐鐵室”。“坐鐵室”者,雙戟也。
李驤的話在理,江禽自知理虧,他在軍中也是向有勇名的,今卻被李驤指責,頗是訕訕,心中不喜,勉強說道:“正因中尉叮囑許君此戰必須勝,故此我才稍微猶豫。”
“‘凡兵戰之場。立尸之地。必死則生,幸生則死。其善將者,如坐漏船之中,伏燒屋之下,使智者不及謀,勇者不及怒,受敵可也。’江君,賊將至,請下令吧!”李驤少年時學過兵法,學了三年,成就不大,或許稱不上“知兵”,但引用幾句兵書里的話卻是不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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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禽在西鄉時,聽荀貞給他們講過兵法,知此數句包括前邊的那句“三軍之災起於狐疑”都是出自吳起的兵書,心道:“李驤雖然無禮,但說的話不錯。今天要是不出擊,回去無顏面見荀君。罷了,狹路相逢勇者勝!”他很快就把心態調整了過來,下了決心,拔劍在手,令道,“諸曲備戰!等到賊至,李驤率部先擊,汝等緊隨出戰,我在后頭督戰,敢有退者,斬!”
諸偏裨之將里,雖仍有對李驤不滿的人,但江禽軍令既下,血戰在前,卻也無暇再去與李驤計較了。諸人齊齊應諾。李驤領了先擊的任務,行了一禮,轉身大步先去準備。江禽目注他走下高地,轉對余下諸人說道,“今曰此戰,你們不能輸給李驤這個降虜!”
一句話就振奮起了諸人的斗志。荀貞以為江禽有心機,確然不假。
左須部至江禽、陳到埋伏處。
搶在陳到部前頭,江禽搶先擊響了戰鼓,傳令進擊,李驤一馬當先,舞槊率眾從丘崗中奔出。緊跟著,對面林中亦傳出鼓聲,卻與江禽在后督陣不同,陳到身先士卒,親帶部眾從林中殺出。
左須部從昨晚到現在,只在早上休息了兩個時辰,出山渡水,走了五六十里地的路,早就疲憊。江禽、陳到部養精蓄銳多時,以逸擊勞,以備擊不備,只一個沖鋒就把左須部打懵了。
江禽在后邊為本部掠陣,看得清楚,卻見左須部哪里有四五千人?頂天三千人。這三千人里,還有至少一半是老弱婦孺,——這卻是左須出谷之后沿途擄掠來的鄉中百姓。至於為何三千人能做出五千人的聲勢?卻是左須采用了那個謀士的計策,虛張聲勢,騙住了江禽。
想起李驤先前勸諫之言,江禽羞慚,暗恨心道:“左須部若真有四五千人倒也罷了,今觀其能戰者卻至多千余人,正合荀君說他們只有千五百余人的話。可恨,我卻竟被他們騙住!”眼往前望,找到正率部與黃巾搏殺的李驤,又心道,“今天這件事不能傳出去。等會兒戰罷,我得找李驤說一說,叫他不可亂傳今曰我猶豫擊賊之事。要不然,落入荀君耳中,損我之名。”
左須萬萬沒有想到荀貞乃是詐死,落入了埋伏。
他部眾只有千五百余人,便不說是不是江禽、陳到的對手,只他沿路擄掠來的那千余鄉民一亂,這仗他就打不下去了。外有強敵,內有亂民,兵卒疲憊,陷入絕境。在數十個親兵的拼死護衛下,他邊戰邊向來路退去,試圖逃出包圍。退未及遠,北邊的兵卒大亂,遙見一漢將率眾從南殺來,此將面黑如鐵,雄壯健碩,提雙鐵戟勇猛奮擊,橫沖直撞,無人能擋。
左須驚道:“是黑臉賊!”認得來將是荀貞麾下猛士,名叫劉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