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段珪的從子,劉衡平時雖與他不多來往,但在這種小事上卻也沒有拒絕他的必要,因轉問荀貞:“如何?”
荀貞自無不可。於是,三人齊登入劉衡之車。
車有大有小,有簡陋有華貴。要是輛只能容一人站坐的軺車,三人肯定坐不下,但劉衡是國相,坐的輜車甚大,足能容數人對坐。三人相對跪坐,車里的地方尚且綽綽有余。
前頭相府的儀仗開道,車上的御者隨之揚鞭,轅馬邁步,車輪轉動,徐往相府去。荀貞、段聰兩人的儀仗車駕隨在其后。
車內,段聰迫不及待地對荀貞說道:“中尉請說吧!”
“貞以為,國中只要能把防疫、備糧這兩件事做好,那么山中的盜賊雖多,卻也不必過慮。”
“不錯,可正如中尉在宮中時所言,西、黑諸山谷里的諸賊群盜差不多得萬人上下,我趙國地狹民少,國中的人口總共也才不過十.萬,這還是在大亂之前的人口,現在恐怕至多十三四萬。這上萬乃至萬余的盜賊卻也不可不重視啊!不知中尉打算如何平定?”
“八個字:及早進擊,徐徐圖之。”
段聰莫名其妙,完全沒聽懂,說道:“及早進擊、徐徐圖之?既然要‘及早進擊’,又怎么‘徐徐圖之’?”
“及早”、“徐徐”,這是一對反義詞。劉衡亦愕然不解。
荀貞不慌不忙,笑道:“山中的群盜分為兩類,一是本郡舊有的盜寇,如王當,一是后來之黃巾余部,如左須、黃髯。黃巾余部是新賊,剛到山中,與王當等舊寇尚不熟識。既不熟識,他們彼此間就難以聯合,這就給了我郡趁此分而擊之的機會,……。”
段聰聽到這里,明白了荀貞所說之“及早進擊”的意思,插口說道:“我明白了!現在新賊方至,所以與王當等舊寇不熟,可要是時間一長,他們同在山中,就有可能會熟識,乃至聯合,等到那個時候我郡就擊之不易了,故此中尉說需要‘及早進擊’。”
“正是。”
劉衡沉吟說道:“所謂賊者,無義之徒,利則聚,無利則散,非有仗義死節者也。若中尉分而擊之,舊寇與新賊間大概不會互相援助,可新賊都是黃巾余部,同出一源,若中尉單擊其一支,會不會引起別支的援救?適在宮中,聞中尉講說山中諸賊情況,山中諸賊是舊寇少,新賊多,主要是黃巾余部,其各部各支加到一塊兒有五六千人,我郡兵只有千許,中尉的部曲也不多,當擊賊時,還得留下部分守城,如果被新賊諸支數千人圍擊之,會不會很危險?”
荀貞說道:“山中的黃巾余部雖然說起來是同出一源,可并非同出一部,有的是張角部曲,有的是張梁部曲,有的是張寶部曲,還有的則是州中諸縣渠帥、小帥的部曲。想冀州黃巾盛時,足有數十萬,怎可能彼此盡皆認識?現在張角等悉數伏誅,他們群龍無首,互相間又多不熟識,於是不得不各自為戰,就像是一盤散沙,雖說是同名為黃巾,但當我單擊其中一支時,別支卻不見得會跑來相救。”
張角兄弟活著的時候,冀州黃巾數十萬可以團結到他們的旗下。
張角兄弟一死,冀州黃巾里暫時沒有了有足夠威望、可以統一諸部之人,而諸部之間又大多互不相識,在剛大敗不久、正被冀州各郡國趁勝追擊之時,諸部自保不暇,除了少數有遠見之人外,余下的大部分必然就會只顧自己,不會去管別部的死活。如此,諸余部就只能各自為戰。“蛇無頭不行,兵無主自亂”,統一在張角兄弟旗幟下的冀州黃巾是不能輕視的,然而當他們分裂、分散、變成各自為戰后卻不足畏懼了。
劉衡、段聰細細思忖,覺得荀貞說得對。
段聰贊道:“中尉心思縝密,聰明察微,對黃巾余部的分析說得太好了!”略頓了一下,又說道:“‘及早進擊’我已知矣,何為‘徐徐圖之’?”
荀貞心道:“重頭戲來了。”
先前在王宮里說的“平賊二策:防疫、備糧”,以及剛才說的“及早進擊”,這幾條都只是引子,“徐徐圖之”才是他的重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