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攸開口說道:“潁川現雖無郡守,可孔豫州身為州刺史,卻昂然臥居潁川郡府,又欲自理潁川郡事,於情不合,於理難容,郡府里的郭俊、杜佑諸吏都對此懷有非議,卻也難怪孫將軍在聞知后會直接帶兵進縣。剛才,志才與君也都說了,孔豫州一文士也,無軍旅之才,反正將來討董依靠的還得是君侯和孫將軍,即使和他撕破了臉,想來也不會影響到討董局面。”
“話雖如此說,可孔公帳下的豫州軍有數萬之眾,占我潁川聯軍的一半還多,倘若因此之故而使此數萬兵馬不能參與到討董中去,未免可惜。”
戲志才笑道:“這數萬豫州軍卻非是孔豫州的私兵,而是舉旗討董的義兵,不錯,他們固然是豫州的兵馬,可卻不一定只會肯聽從豫州刺史的命令,君侯乃本州英雄,且亦討董的諸將軍之一也。‘良臣擇木而棲’,只要君侯和孫將軍表現出足夠的智略和武勇,那么豫州軍各部的軍將中,有討董之意的,自然便就知道該聽從誰的命令了,而如果本就是沒有討董心思,只是來濫竽充數的,那么就算不和孔豫州撕破臉,這部分人馬也不會在討董時出什么力。”
說完這番話,戲志才又笑對荀彧說道:“文若,我與卿一別多年,而今重聚,卿仍如冰之清。”又轉對荀貞,笑道,“文若,君家一君子也。”
戲志才早年和荀彧交情極好,荀貞還是通過荀彧才認識的戲志才。
戲、荀二人一別多年,歲月的摩擦和積累下,戲志才少了三分當年的高傲,稍有所變,而和早年相比,荀彧卻是沒有什么大的變化,仍如冰之清,依然是一個溫雅持正的君子。
荀攸和荀彧、荀貞的年歲雖說相仿,可卻差了一輩,他是晚輩,涉及到這類對“長輩”的評價,他不好插口,等話題告一段落,問荀貞道:“君侯,孫將軍言至遲在落暮時必到,要不要令下邊及早備宴?”
“好。”
荀攸出了帳外,把給孫堅整治筵席的命令傳下,順便繞到望樓處,登高眺望,觀看各部備戰,只見營中旗幟起伏,只聞各處號令不斷,成千上萬的兵卒或從校場歸來,或從帳中奔出,各持兵披甲,急忙忙地往本部將旗所豎立處集結,又見辛璦已點齊騎兵,正帶著他們絡繹出營。
正是:旌旗揮召萬夫擁,將軍一令千軍動。
樓高風冷,荀攸穿得有點薄,看了不多會兒,難耐風寒,就準備下樓歸帳,便在這時,遠遠望見正在出營的辛璦部騎兵忽然分向左右,讓開了一條道路出來。
他駐足遠觀之,遙見數騎從營外馳卷而入。
只見那數騎入到營中后,紛紛從馬上跳下,值守營門的曲長上前,問了幾句話,隨即沖著這幾騎中的當先一人躬身行禮。辛璦本在騎兵隊伍的最末,這時快步出來,趕到了這幾個騎士身前,亦對那個當先之人行了個軍禮,旋即轉身,領著他們往中軍而來。
荀攸心中一動,心道:“莫不是?”
他忙從望樓上下去,回到荀貞的帳前,因尚不能確定來者是誰,故此沒有急著入帳稟報荀貞,只是在帳外相候,等不多時,看見辛璦和那幾個騎士大步來到,帶頭的那個騎士赤幘黑甲,可不正是孫堅?荀攸下意識地仰頭看天,日懸西天,天光仍好,紅霞猶未起,暮色尚未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