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侯此問何意?”
“只是忽有所感。”
荀彧笑答道:“同與不同,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每日被這夕陽所照的人卻肯定不同。”
聽得荀彧此答,荀貞收起寶劍,轉回目光,臨水自映,看著水中披甲英武的自己,喟然嘆道:“歲歲年年日照人,年年歲歲人不同。想我為繁陽亭長、西鄉有秩的那些歲月仿佛尚在眼前,離去未遠,而轉瞬之間,白駒過隙,已經是十余年過去了。……志才、文若、公達,那時的你們也不過才弱冠未久,而今卻也和我一樣都過了或將近而立之年了啊。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你們說,到四十歲時,咱們能做到‘不惑’么?”
戲志才、荀彧、荀攸、程嘉幾人中也就荀彧年紀小點,今年才二十七八,戲志才、荀攸、程嘉都和荀貞一樣,已過了三十之齡。他幾人都是聰明人,一聽荀貞提及“不惑”就知他之所思,知道他說的是:這天下已然大亂,再過幾年,恐會更亂,那么等到那時,我們這些人能夠在越來越亂的時局中辨明形勢,清楚何去何從,知道該怎么進退才是對的么?
荀貞平時很少有感情流露時,但如戲志才、荀攸、程嘉這些跟從他日久的人卻皆知,他的內心其實有時是挺細膩敏感的,說不上傷春悲秋,可偶爾卻也會冒出些感傷惆悵的情緒。此時聞得他這些話,戲志才、荀攸、程嘉對視一眼,心中知:荀貞這是又觸景生情了。
程嘉徐徐答道:“我雖生性愚鈍,盡管年未四十,可我卻早就已經做到不惑了。”
“噢?怎么做到的?”
“自從明將軍那日起,我就已是‘不惑’。”
荀貞哈哈大笑,說道:“君昌,你又吹捧我。”
“以明將軍之明,我豈敢虛言吹捧,所言皆實。”
“我聽說,總說阿諛奉承話的人不是君子,是小人。”
程嘉斬釘截鐵地贊成荀貞的話,說道:“確乎如此。”話音一轉,又接著故作納悶,說道,“嘉所言者,字字屬實,皆為心聲,又非阿諛奉承,明將軍這話卻是說給誰聽的?”
戲志才、荀攸見慣了程嘉的拍馬奉承,因而歲是聽他說出這么露骨的拍馬屁之話,卻皆是面不改色,渾若尋常,荀彧跟從荀貞的時日尚短,見識得少,年紀又還輕,卻免不了頓覺牙酸,甚至臉熱尷尬,有點替程嘉難為情,不過他生性溫厚,沒有說什么,只是把臉扭到了一邊。
荀貞大笑道:“好,承你吉言,我爭取讓你以后都能如今朝,一直不惑。”
道上行進的部隊中奔出數騎,來至近前,卻是前頭開路的許仲帶了幾個親兵過來。
來到近前,許仲勒馬跳下,問道:“君侯,日已西沉,前邊對岸就是梁縣,我軍是在河這邊先筑營,還是過了河去對岸筑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