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此之外,又有兩人落在甘露臺上,一名是御劍而至的中年胖子,身材臃腫,紅光滿面,如果不是親眼看到剛剛收劍歸鞘,誰都不敢相信這么個富賈裝束的胖子,會是個御劍如虹的劍家仙人。
胖子悄悄縮回攙扶身邊青衫男子的手后,滿臉笑嘻嘻,一副看熱鬧不嫌大的欠揍表情。
那名被“拖拽”而來的中年儒士,雙鬢雙白,滿臉疲態,既是不得已嘗試了一回御劍飛行,而帶來的強烈不適感,更是耗神過度帶來的心力憔悴。
他眼神復雜地望著那個年輕女子,嘴唇微微顫動。
當這位青衫男子出現后,甘露臺上幾乎所有人,膽子哪怕被黃東來嚇破的公子哥們,也都立即站起身,畢恭畢敬稱呼道:“見過潁山先生。”
被尊稱為潁山先生的男子微笑著點了點頭,伸手輕輕往下虛壓兩下,示意在場晚輩都無需多禮,放心坐下便是。
楊家能有今日地位,當然最大功臣,是那位注定名垂青史的“謙抑恪禮”的楊皇后,不過這是內。
外,則是眾人眼前這位知天命之年的男人了。
國舅爺楊清茂。
雖然楊家名義上的家主,是他那個頂著國丈頭銜的父親,但事實上誰都明白,真正扛起楊氏大梁的人物,只會是眼前這個看似常年深居簡出、也無一官半職的男人,甚至都不是那幾個官職不低的同輩兄弟。
楊茂清是一個很奇怪的人物,科舉功名,有,但不過是同進士出身。當過官,卻不大,只做到了禮部員外郎,就因病辭官。有文采,卻從無詩詞歌賦流傳于書樓之外,一輩子只專注做一件事,收藏并且批校善本古籍,用的是最笨最費力的“死勘”之法,錙銖必較,不允許有絲毫紕漏疏忽,否則像是愧對自家先祖一般。
但就是這么一號寡淡無味的人物,三次在家族位于拐點的時候,力挽狂瀾,幾乎是以近乎蠻狠不講理、不惜撒潑打滾的姿態,硬生生以一己之力幫助家族,做出了事后證明最英明的三個決策。
一是早年替妹妹拒絕了一樁娃娃親,當時讓家族蒙羞,淪為京城笑談,三年之內,楊家被那個原本關系莫逆的姻親世交,懷恨打壓得抬不起頭,連他自己都不得不借病退出官場。
二是他極力結交當時最不被看好的皇子,促成了他妹妹與其結成連理,后來這個籍籍無名的皇子,成了南唐的九五之尊。
三是楊家可以權傾朝野的時刻,他大義滅親,以私占京畿南皇家土地的罪名,揭發了官至吏部尚書的大伯,其大伯一脈,全部被抄家流徙,朝野嘩然。一年半之后,藩王黃陽河謀反失敗,牽連甚廣,那是當今天子唯一一次以血腥手腕,大肆清理門戶,其中就順藤摸瓜發現了楊茂清大伯當年的首席幕僚,竟是叛亂藩王的心腹謀士。因為大伯一房子弟早在之前就流徙千里之外,之后安分守己,所以皇帝陛下并未追究此事。
所以這個叫楊茂清的清瘦男人,鎏京城內外,哪怕是楊家的政敵,或多或少都懷有幾分由衷的欽佩,以及多半有些不愿承認的懼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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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順水早已起身,老老實實站在父親身后,與那個胖子并肩而立,他也納悶,這個以前從沒見過的神秘家伙,與他爹會是什么交情。
不管怎么說,楊順水此時是終于卸下心中那塊巨石了,整個人重新煥發神采,眼神熠熠,帶著濃烈的挑釁,望著那個心狠手辣的臭娘們。
黃東來看到楊茂清之后,沒有半點情緒波動,語氣生硬道:“我已經在信上說得明明白白了。”
楊茂清苦笑道:“哪有那樣孩子氣的家書啊,你是寫了,但我可不認。”
黃東來皺眉道:“別來這套,對我沒用。”
楊茂清猶豫了一下,說道:“在你到鎏京沒多久,你的朋友就被恰好來到這里的楊家別院,最后……死在這里,不覺得這里頭有玄機嗎?”
之前還得意洋洋的楊順水心口劇震,如遭雷擊。
他身邊那個衣衫花里胡哨的胖子,狠狠翻了個大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