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孩子現在在何處?”
“在東城那邊的貧民區里。主人,你是要去見他嗎?”
葉無量點點頭,三人重新進入到了黑暗之中,在楚韋的帶領下,前往東城。
※※※※
漆黑的屋子里,亮起了一縷微弱的光,那一盞油燈被狗少年再次點亮了。
昏黃的燈光下,屋子里擺著三口棺材,火盆里還殘留著絲絲余溫。
東廂房里,擺放著一只熟桐漆刷成的木桶,正騰騰冒著白氣,木桶里有一個肌膚雪白的女子,閉著雙眼一動不動,沒有一絲呼吸。女子身上那些淤青顯得分外礙眼,生前顯然遭受了非人道的凌辱,可是她那美麗的臉頰上依然掛著溫婉的笑容,即便是至死的那一刻,沒有憤恨,她帶著與弟弟孩童時最美好的回憶走了。
少年目光柔和的凝視著姐姐,抽咽了一聲,抹了把眼淚,拿著手巾細細地擦拭著雪至身上的每一寸肌膚,他沉聲喃喃地說:“阿姐,我知你素愛干凈,平日里也從不打扮。咱們家光景不好,你總是把最好的東西都讓給了我。你知道嘛,我給你買了胭脂水粉,還有一身新衣,雖然是粗麻布衣,但我知道,穿在你身上,比那些身穿綾羅綢緞的大小姐都要漂亮。”
手巾一上一下的輕搓著女子的肌膚,少年感覺一年又一年的記憶從腦海中再次重現,直至消散。他想起了和姐姐生平中唯一一次見到白雪紛紛,兩個人在雪中奔跑的場景;他想起了第一次出門找活計,姐姐偷偷塞給他兩枚白水雞蛋時的疼愛;他想起第一次外出帶著一身傷回家時,阿姐心疼的目光中泛起的那一層溫暖的水霧……
那些與姐姐在一起成長的溫暖回憶漸漸消散,少年的腦海里出現了歸海一策凌辱姐姐的場景,出現了那些該死的畜生摧殘雪至的殘忍畫面,他記住了每一個人的面孔,記住了他們丑陋的嘴臉。
淚水,他早已經流干了。
將姐姐身子擦干后,他輕輕的抱上床,將新的衣裳替雪至換上。借著昏暗的油燈,他頭一次拿起胭脂水粉,按照雪至在他心中最美的模樣,一筆一勾,如春風扶綠水,描繪出一個小家碧玉溫婉可人的美麗樣子。
“家姐,你真美!那些深宅大院里的小姐跟你比,都黯然失色。你這一身打扮走在街上,定能迷倒一群才子。”少年拿著一把紅色的桃梳認真地幫姐姐梳著青絲,綰成一個漂亮的發髻,他透過銅鏡打量著姐姐臉頰,露出了自豪的笑容。
少年將姐姐抱進棺材中,戀戀不舍的看了幾眼,隨后合上了棺材蓋。
黃紙燃燒著,青煙在堂屋中彌散,忽然一陣冷風灌了進來,嗚嗚之聲猶如人在哭泣,瘆人得緊。風卷著火星紙灰在三具棺材前盤旋著,火光飄忽不定,映得少年那張稚嫩的臉何其的猙獰,卻又教人心疼不已。
“爹、娘,雪至,我多給你們燒點紙錢,若是鬼差老爺刁難,你們別舍不得花錢,他們要多少給多少便是,你們在黃泉路上慢些走,待我手刃了仇人,便尋你們去,到時候咱們一家人又能夠團圓了。”
少年枯坐著,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對親人亡魂在絮叨著,“我不明白,大家都是一脈相承的親人,為什么大伯和三叔他們兩家子人一直都瞧不起我們。在流波這種地方,家人不是用來依靠的嚒,他們為何要了錢財出賣阿姐,害得你們慘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