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諾米諾伊看到的是赫伯格伯國軍逃亡的背影——雷諾帶兵跑了。
“你們逃吧!逃吧!我要是能活下來,就組織軍隊殺盡你的人。雷諾,你必須去死!”
至于自己能否僥幸存活……怒火中燒的諾米諾伊想不到長遠之事,因為自己的后路已經被敵軍騎兵包抄,凡是膽敢阻撓那些重騎兵的英勇戰士,都被戰馬撞了個七葷八素,士兵或是被騎矛刺死,或是被鐵蹄踩死。
布列塔尼軍的后衛慘遭一輪橫掃,數百人當場被撞倒,可重騎兵的殺戮仍在持續著。
戰場不大卻也不是極度逼仄,貝孔驚喜的發現自己有充足空間輾轉騰挪,于是騎兵在橫掃一番后,順勢撤到更北部的位置,然后調轉馬頭,對著傻了眼的敵軍再沖一次。
騎矛已經紛紛斷裂,騎手們將劍、手斧高高舉起,迅速殺到滿地死者的戰場,再把絕望的敵軍沖撞一番。
斧頭無情砸爛敵軍的腦袋,甚至有鐵劍將敵人身軀懶腰斬斷……
頗為微妙的是,蘭伯特父子那已經灰黑色的頭顱依舊高懸在矗立的矛頭上,微閉又無神的雙眸靜靜凝視著布列塔尼軍步入萬劫不復的深淵。
亂戰之中威伯特并未發現自己父親的頭顱被高高掛起,他與其他戰士別無二致,現在就是一名殺戮無度的騎兵。他們都注意到有一群士兵向著更北方逃跑了,那些家伙逃得太遠,己方貿然沖過去就是脫離戰場,也就放任一群敵人成功逃脫。
此刻,一騎絕塵的雷諾完全不管他的部下,那些反叛的南特騎士見識到決勝無望,只好集體向著布蘭城堡的方向狂奔,就算戰馬跑得吐血也必須離開是非之地。他們迅速逃回了烏鴉漫天飛的布蘭城堡,雷諾沒有任何的停留,又沿著道路向更遠的勒東城跑去,繼而計劃一路向西。雷諾打算一路逃到自己的封地,再圖未來談不上,這位懦夫只想冷靜下拉喘口氣。
對于絕境中的諾米諾伊而言,他已經打出了所有的底牌,戰士們已經喪失勝利的機會,剩下的……似乎這是全軍死得體面一些。
他已經無所謂自己兒子是否幸存,或許埃利斯波已經被殺。他自己一樣自顧不暇,絕境之中任何振奮人心的話都是多余了,精神崩潰的戰士正被荒唐得殺死,斗志全無的士兵繼續被長矛陣戳得千瘡百孔。
數千人的大軍慘遭包圍,敵軍的重騎兵始終保持運動,隨時砍殺那些膽敢逃亡的士兵。干燥的草地已經變得泥濘,空氣中彌漫著恐怖的鐵銹味,而敵軍渾身血污,戰馬鬃毛都染成了紅色。
戰役已經進入到垃圾時間,布列塔尼戰士攝于那致命的長矛墻與身后的騎兵,他們下意識向一個中心點瘋狂擁擠,生怕動作慢了被追上來的長矛戳死。
這就好比剝洋蔥,不留情面的麥西亞軍持續推進著,一點點的將完全崩潰的敵軍慢慢殺死。
包圍圈逐漸成型,漸漸地變得緊密,有過了一陣子,無數把滴血的矛頭對準了戰場中心的那數百個引頸受戮的布列塔尼戰士。
諾米諾伊就站在最后的部下身邊,他因過于絕望而閉上雙眼,活像是被捆起來等待被砍頭的囚犯。他反而與一切和解了,回顧自己的一生,到了最后時刻竟要死得如此窩囊草率。
恨啊!到死,也不知是誰一戰毀掉了布列塔尼王國強大的主力軍。五千大軍開玩笑似的,遭遇戰變成大決戰,不足一個白天全軍覆沒。
忽然,本該發動最后一擊的麥西亞軍收手了。
戰士們聽從嘶啞銅號的命令聲紛紛停下腳步,矛頭繼續對準敵人,渾身血污的戰士喘著粗氣,仿佛來自地獄。因為,一位尊貴的國王為了接下來的和談,決定手下留情。
雷格拉夫下令止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