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雷恩的大教堂門口,流亡的肯特王子本格伍爾夫成為麥西亞王國體系下的肯特伯爵。至于他與“肯特”地區有何聯系,目前也僅僅是名號上的關系罷了。
本格伍爾夫需要一個名分,雷格拉夫需要一個可利用封臣。雙方沒有任何的拉扯,封爵一事就在大雪中潦草而有愉快地完成了。
神奇一幕被那四位布列塔尼首領看得清清楚楚,他們早就知曉瑟堡修道院住著一群金發的外人,想不到那個修道院長搖身一變成為了男爵,僅就爵位而言豈不是與自己等同?四人沒什么心理不適,既然他成了肯特伯爵,未來肯定要回到海島上名為肯特的地方,金發外人對瑟堡修道院的占有也到此結束。
科唐坦半島重要的四位布列塔尼首領中圣洛男爵定居點最靠北,他已經暗下決心,等自己回家后,立刻組織一些人手沿著大路北上,將流亡者遺留下來的瑟堡定居點納為己有。就算那地方確實環境惡劣,流亡者苦心經營二十年,至少也能遺留下些許薄田,如果不能被自己占有真是太可惜了。
降雪持續了一周,由于后幾天完全進入小雪狀態,地面積雪并不嚴重。本地的情況與北歐世界截然不同,就算是嚴冬,最低氣溫往往也不會低于零下十度,更多時期只是剛剛跌至冰點之下。
雷格拉夫的老兵已經奉命拆解浮橋劃著長船回家,老埃里克趕在剛剛下雪的時期回到了安茹城外的港口。安茹與香農并不遠,很多回家心切的老兵冒雪劃船拐入盧瓦爾河支流埃維納河,帶著此次討伐戰爭的戰利品高高興興回家了。
又是一年冬季,一年前集體結婚的老兵,他們年輕的妻子絕大部分都順利生產。老埃里克有了掛念,他胡子一把滿臉褶皺,妻子卻非常年輕,彼此完全是兩代人。他的兒子是夏天降生的,彼時麥西亞軍還在遠征路上。孩子呱呱墜地,最危險的一百天是在溫暖夏季度過,等到大雪紛飛孩子也已經半歲,危險時期基本熬了過去,再等到明年夏季孩子就能走路了。
固然有些混血孩子不甚夭折,老兵痛心歸痛心,他們結束遠征后又迅速讓痛苦的妻子再度受孕,如今新的戰爭結束了,那些失去孩子的母親驚喜地發現自己的肚子又慢慢大起來。有孩子就有希望,那些女人不僅僅是為自己而活,整個家族都需要自己爭氣的肚子,無論男孩女孩要盡量多生、全部撫養長大,因為她們的丈夫都是麥西亞王國的騎士,其中佼佼者還能成為男爵。小自耕農家族翻身改命的機會僅有一次,沒有人會漠不關心。
所以,老兵們并未在南特城逗留,船隊頂著剛剛開始飄落的雪籽從城市前掠過,如果城里發生了一些事情,他們也無從得知。
即便沒有持續降雪,各個定居點間的聯絡也會因為寒冷而中斷,既然下雪了,各地的居民窩在自己家中,沒有大事的絕對不出門的,至多到門口的柴房取些木塊投入室內壁爐,將房子烘得暖和。
老埃里克和一些老兵還留在安茹城內,他們并不知道國王要在雷恩城逗留多久。既然現在降雪了,估計等到雪停后不久,國王才會從安茹正北方的羅馬古道折返。
安茹城的西北方向是一片惱人的大沼澤,東北方向又是一片森林地帶,偏偏有一條羅馬古道,靠著它的夯土地基數百年來硬扛植被侵蝕,大道直抵北部的圣戈特修道院,再從修道院向正西走,即可抵達雷恩城。看似安茹與雷恩距離很遠,彼此有著直達的平坦古道,國王帶領的又全都是騎兵,等待雪融后大地干燥,他們只怕三四天時間就能回來。
相比于大農村香農,安茹到底是一座城市。本地人口眾多,和平時代降臨后本地的商業氛圍迅速濃重起來。
如果教會過于強勢,教士們會說任何商業交易都是高利貸,將經書捧得高高的,遏制教區的商業發展。麥西亞王國當前不靠盤剝農民過活,王國與軍隊還能運行下去,短期是依靠戰爭掠奪,長期就是靠著國王直接控制的官方產業,國王靠著做生意能掙大錢維持各項開支,自然不必勒令村民繳納巨額農業稅。
844年是個豐年,或者說少了貴族盤剝后,當地人看來任何年景都是豐年。村民手頭多了一些余糧就試圖拉到城市附近銷售,糧食太多就自釀麥酒,繼而兜售給那些當兵打仗回來的兄弟。后者兜里有銀幣、銅幣,很樂意花些錢購買麥酒痛飲。于是安茹城市場銷售的一些葡萄酒被搶購一空,結束冬季戰爭的人們開懷暢飲,與他們認識的所有人分享勝利喜悅。
然而,南特城又是另一番光景。
降雪終于結束了,意味著封閉的道路會迅速解凍,兩個伯爵領中斷的聯絡也能恢復。
陰霾終于散去,太陽終于回歸,積雪明明沒有融化殆盡,一小批騎兵離開南特城,馬蹄濺起泥漿,戰馬鬃毛都被粘成一綹一綹的,騎兵無暇顧及馬匹,也無暇顧及他們滿是泥漿的鞋子和褲腿。
他們是南特伯國的使者,此番硬扛十二月份冰冷泥漿向著安茹城狂奔,就是為了找到麥西亞王通報一則噩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