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2年,當羅斯第一輪遠征軍突然殺入馬斯河深處,當他們在馬斯特里赫特大肆撻伐時,一些難民就已經開始向東北部的亞琛城方向逃難。
亞琛居民并非對西部發生的災禍一無所知,一些家庭早做打算,他們收拾細軟逃走。見到有人離開,亞琛城外的一些村莊也開始小規模逃亡。
城內的教士們宣稱所有流言都是謠言,很多驚慌的居民信以為真,他們留了下來,直至遠征軍兵臨城下。野蠻殺戮旋即展開,城破之后絕大部分沒來得及逃走的人都被殺死。
于利希高伯爵作為距離城市最近的軍事貴族,他糾集騎兵展開營救終究撲了個空。面對著已經被殺成廢城的亞琛,茫然無措的伯爵艾伯哈特只能一方面盡量收攏難民,另一方面就是收斂尸體。
石材為主的亞琛王宮很耐火燒,內部又設有溫泉噴口,想以一把火焚毀它并不容易。亞琛城一度出現小規模縱火跡象,火勢始終沒有擴展開來。
前來救援的士兵以為是天主庇佑,實則就是當初的藍狐下令禁止縱火,城市在他的“寬仁”下沒有變成大廢墟。
藍狐并非極致的軍事貴族,他要考慮自己做了某些事后可能帶來嚴重后果,也許惡劣后果要在很多年后展現,終究那會對自己很不利。他信仰著奇奇怪怪的神祇,皈依天主是真,至于虔誠談不上,追求實用性也是真。自身勢力還要在信仰天主的世界發展,倘若被諸多貴族獲悉,就是他下令焚毀亞琛以后生意怕是不好做。
留里克作為國王,自然不必因為一些作為而畏首畏尾。
羅斯當然要和一系列的法蘭克貴族做生意,后者迫于羅斯的軍事壓力豈有反抗的權力,然后以威逼利誘迫使他們就煩,等很多貴族賺到真金白銀,大抵就不會拿某些往事舊事重提了。抱著這一理念,留里克就是要帶走查理曼的遺骨,還要把找到的隨葬品占為己有。
棺槨中的查理曼平靜安詳,自他死后,帝國三十年的風風雨雨都與一位老人沒了關系。
留里克看看左右,命令道:“把準備好的木箱放在地上,你們所有人都回避。你們……沒有資格。”
隨從們本來都想看看昔日的世界征服者的偉岸形象,他們抵近棺槨看到的只是一具灰褐色的骸骨頓時大失所望。
他們又看到羅斯王整頓好自己的衣裝,特別扶正頭頂的黃金桂冠,然后張開雙手,彎腰埋進石棺里。
銹跡斑斑的金冠首先拿出來,其次是腐朽嚴重的金劍。
墓主人的衣物徹底腐朽,殘留物一碰即碎,這個先不處理。
留里克找來小口袋,又把找到的灰白毛發收集起來。他沒有什么離譜癖好,也不似一群狂人教士,將偉大人物遺骸當做圣遺物,但總有一些軍事貴族、教士覺得這些物件有用。
腐朽金冠放在木箱中,那小布包也扔進去。
留里克張開雙手五指,他一言不發,將顱骨緩緩捧起來。他又如法醫一般看看墓主人的牙齒,只見所有牙齒磨損嚴重,還有數顆已經不見。
顱骨平靜放入木盒,就放在那銹跡斑斑王冠旁。緊接著一件又一件骸骨取出,直至那雙已經嚴重破損的腳,相比于其他完整的骨骼,一系列的腳掌骨像是被什么侵蝕過似的。其實只要再好好檢查那些大骨的骨軸處,也能看到明顯的侵蝕痕跡。
三十年光陰里,圣墓棺槨相當于直接暴露在空氣里,遺骨保存得非常完好已經是奇跡了。
留里克并不知道墓主人遺骨破損意味著什么,還以為就是尸身腐朽時不可避免損壞。
那是痛風石對骨頭的侵蝕,查理曼自五十歲起就開始感覺痛苦,人生最后十年幾乎終日生活在痛苦中。依靠著教士提供的奇奇怪怪草藥,以及一些祈禱,終究不能驅散一身痛苦。查理曼有時在想,就是因為自己一生殺戮過度,自己被魔鬼盯上,所以降下詛咒。他唯有泡在溫泉中,靠著熾熱泉水的熱力刺激才能對沖掉痛苦,這也是他住在亞琛十五年的原因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