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之后,瑯琊書院的小禮堂。
每個月固定對外舉辦的家長招待會,已經有條不紊地進行到了一半。
學生們小心翼翼地遮住了四肢軀干上的累累傷痕,穿上了比平日里漂亮舒適百倍的新衣服,強裝出了一種陽光開朗的虛假笑容,擺出了一種積極向上的健康姿態。
最終,他們光鮮亮麗地登上了禮堂的舞臺,在父母面前表演起了他們在鞭子和拳頭下一點點學會的才藝。
到場的家長不多,大概只有幾十號人。
他們零零散散地坐在禮堂的座位上,全神貫注地看著臺上自家孩子的才藝表演。
這些才藝表演其實觀賞性很低,學生們在被迫的情況下也沒能發揮出什么能打動人心的藝術感。
但是,卻還是有不少家長看得感動到哭。
他們一邊看一邊抹著眼淚,眼角的皺紋間都溢滿了晶瑩的淚水。
余慶這時還不太理解這些家長為何而哭。
而隨著演出結束,家長們紛紛注意到了剛剛帶著余慶一同抵達現場的羊教授:
“是羊教授!”
“羊教授!”
他們就像是看到什么救世主一般,眼角帶淚、感激涕零地涌了過來:
“謝謝!”
“實在是謝謝您!”
一個鬢角發白的老大叔著急忙慌地搶在眾人之前,緊緊地攥住了羊教授的手:
“羊教授,是您救了我兒子的命啊!”
“是啊!”
其他家長紛紛附和,表情激動得恨不得當場給羊教授跪下磕頭。
而那老大叔連說幾聲謝謝還不夠,又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對羊教授哭訴道:
“我家小皓他一直在網吧廝混,不上學,不讀書,不回家,連話都不跟人說一句。”
“一說他他就頂嘴;動手打他,他就又離家出走。”
“我和他媽可都急得沒辦法了!”
“現在...全靠您!”
“我這才把孩子送來一個多星期,他就肯靜下心來學東西,還能到臺上表演詩朗誦了!”
“謝謝!”
這老大叔說著說著,竟是還真地撲通一聲給羊教授跪了下來:
“沒有您羊教授,我兒子可就徹底廢了!”
“使不得使不得。”
羊教授慌忙將那老大叔從地上扶起,又用一種溫和醇厚富有感染力的聲音,深情地對家長們說道:
“我既是教育工作者,也是醫療工作者。”
“勸人向善,治病救人,本來就是我分內的工作。”
“談什么謝謝?”
“這些都是我羊詠新應該做的。”
一個草芥人命的大魔頭,竟然面不改色地說出了小學作文里紅領巾的臺詞,還獲得了人民群眾的擁戴。
這一幕看上去非常諷刺。
但余慶卻完全笑不出來:
因為他能看出來,那個老大叔的眼淚是真的,感情也是真的。
他是真真切切地在關心自己的孩子。
而那些傻乎乎圍在羊教授身旁高呼感謝的家長,言語中的感激和支持沒有一句不是發自內心。
余慶能從他們那七嘴八舌的話里聽出來,他們的孩子的確都很不讓人省心:
這些年輕人有的不事勞作,不去學習,一心一意地宅在家里啃老,完全不和現實社會接觸。
有的生活奢侈,拿著父母幾個月的工資買Iphone、氪老婆。
有的作風糜爛,小小年紀就和一些不三不四的男人攪得不清不楚。
有的好勇斗狠,成天和社會上的流氓地痞廝混,三天兩頭就在外面跟人打架生事。
.......
總之,除了極少數特殊情況...
能被送到這瑯琊書院里的,基本都不是什么正常人。
余慶原先一直都站在同齡人的視角看問題,自然覺得家長們壞得徹頭徹尾。
而現在猛地聽到這些家長發自肺腑的哭訴和感謝,他不禁深受觸動:
這些家長真的壞嗎?
未必。
他們的確是在為自己的孩子考慮,想讓孩子重新做人。
用其中一位家長的話來講:
“如果不是實在沒有辦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