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初宮內噤若寒蟬。
敢直言陛下錯了,還加了一個“又”字。
這狄家三郎怕是沒死過吧。高延福可惜沒在太初宮陪侍,不然這時候估計都能笑出聲來,以報當日狄景暉戲弄之恥。
武瞾目露異色地盯著狄景暉,居然有人說她錯了?已經有多少年,多少年沒有人敢這么質疑過她了?當然,除了那些永遠說不出話來的政敵。
“你說朕,錯了?”
“陛下息怒。臣只是想證明,此題能替陛下解憂,不然臣子大可直接轉身離去,何必再冒犯陛下?”
武瞾揚起嘴角,“好一個朕又錯了。狄景暉,果然是虎父無犬子。今日你說說看,這算學題于朕何用?莫非你當朕這后花園中,都是養的牛羊不成?”
“陛下,臣父今日為明堂觀禮之事,操勞得心神不寧,終日惴惴不安,不知臣子可有說錯?”
上官婉兒面色冰冷地說道:“明堂觀禮,乃陛下旨意。汝父狄閣老身為朝臣,自當替陛下分憂解難。再說此事與你這算學題有何關系?”
“當然有關系了,上官姐姐……”
“你……陛下,他……”
武瞾安撫道:“婉兒,他是個瘋子。等他瘋完了,朕一塊兒治他罪。”
狄景暉:“……”
“你怎么不說了?朕聽著呢。”
“洛陽城內民眾近百萬,陛下可曾想過,若明堂觀禮,與民同樂,這民眾涌入紫薇城,難以控制,會如何?”
武瞾笑道:“朕相信狄卿能解決妥當,此事無須你操心。你還是沒告訴朕,此題究竟如何于朕有用?”
“臣方才自右掖門而入,城門寬不過一丈余。當中端門稍大,也不過兩丈余。也就是皇城南面城門兩小一寬,陛下,臣觀察得可有錯?”
“那又如何呢?”
“這就好比題中的牛與羊,假若明堂觀禮之時,城中百姓要從端門及左右掖門入,這城門的人流量,不就是牛與羊食草的速度了?”
狄景暉在講的,實際上就是牛吃草問題在實際中的應用了。
上官婉兒有些不以為然,“你這類比好生僵硬,那牧場呢?莫不是暗指皇城?”
狄景暉直言說道:“不用暗指,就是這皇城。其實陛下肯與民同樂,納民于明堂內,自然是件天大的好事,臣若有幸至明堂觀禮,自然也是起早摸黑就過來排隊。”
“以你之見,是指人多了,會將朕的國庫糧倉都給吃完?”
果然頭發長見識短啊……
當然,狄景暉自然不敢直接說出來。
“陛下又錯了。”
上官婉兒:“……”
“朕的耐心是有限的!”
“陛下與民同樂的初心自然是好的。倘若皇城之中,城門人流量、城中可容納量不加以計算,陛下,吃點您的糧倒無妨,萬一造成踩踏,百姓死傷,可就不是與民同樂。這題中牧場,實際上指的是皇城中的安全容納量,這個,試問陛下考慮過了嗎?”
武瞾忽然開朗。
此題經過狄景暉這么一轉換,這恰恰是如今明堂觀禮至關重要的考慮因素,那便是安全!
她有十六衛保護,可屆時涌入皇城的洛陽子民們呢?
萬一人真的多不勝數,踩踏死傷了,這朝堂之上,又會出現多少逆反之聲?
“朕……”
上官婉兒見武瞾深思的樣子,說道:“陛下,此事相信狄閣老、李閣老等自然會妥善安置,絕不會出現他說的那種情況。”
狄景暉笑道:“以臣之見,恐怕陛下的朝臣們屆時會控制住城門,只放些事先安排好的世家子弟以及各坊里正、武侯等官吏家屬,陛下真正要與民同樂的初衷,只會是空中樓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