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檢打起精神,踉蹌地來到后宮。
“去,令康妃娘娘自盡!”
朱由檢沉聲吩咐道。
康妃,乃是光宗皇帝的寵妃,也是他的養母。
伴隨著腳步,他來到了仁壽宮。
“陛下!”
宮娥們紛紛行禮,滿臉詫異,不止皇帝披頭散發,為何而來。
“皇嫂在嗎?”
朱由檢輕聲問道。
“陛下,您有何事?”
熹宗之皇后,張焉。
自熹宗病逝,張焉被尊為懿安皇后,崇禎皇帝對于這位亦母亦嫂的女人,恭敬有加,后宮弗敢放肆。
雖然年近四十,但張焉依舊面如冠玉,靡顏膩理,梳著簡易的發冠,她隔著幕簾,朱唇輕啟,責切道:
“皇帝怎么有空來我這?闖賊攻勢日急,應當剿賊才是。”
“皇嫂——”
朱由檢悲痛一聲,道:“由檢無能,喪盡祖宗基業,北京城,已然破了……”
聞言,張焉一楞,她沉吟了好一會兒,才道:“陛下的意思,妾身已經知曉了。”
“只是,陛下理應南遷才是,何故在此?”
“南京還有六部,還有半壁江山。”
“來不及了!”
朱由檢搖搖頭,沉重地跪下磕了一頭:“皇嫂照顧之恩,由檢只能來生再報了。”
說著,他踉蹌而去,不再回頭。
“皇后——”一旁的宮女扭過頭。
“準備白綾吧!”
張焉目送其狼狽的身影,眼眸垂淚,絕美的臉上,滿是悲戚:
“大明兩百七十七載,就這般結束了嗎?”
這一刻,她想了許多,入宮,客氏的刁難,流產,以及朱由校的病逝。
磨難重重,她以為信王繼位,大明就能夠扭轉頹勢,誰知江河日下。
“妾身,無有臉面去見先帝!”
張焉面無表情地登上椅子,看著服侍的宮娥,不由道:“你們也找個機會,離開皇宮吧!”
噔——
三月十九日拂曉,大火四起,城外已經是火光映天。
此時天色將明。
“鳴鐘,召集百官上朝。”
“咚咚咚——”
深沉而響亮的鐘鳴聲,響徹整個前殿,在整個皇城回蕩。
坐等了許久,崇禎雙目無神地望著空蕩蕩的宮殿,許久不語。
“陛下?”王承恩悲愴道。
崇禎嘴角扯了扯,無助地抬起手,指著空無一人的宮殿,心如死灰道:
“諸臣誤朕也,國君死社稷,二百七十七年之天下,一旦棄之,皆為奸臣所誤,以至于此。”
說著,伴隨著朝暉,他帶著身邊僅剩的王承恩,登上了景山,也就是煤山。
腳步沉重,昔日的景山,顯得格外的陡峭。
“爺,慢著點!”
王承恩攙扶著體弱的崇禎皇帝,一步步登上景山壽皇亭。
崇禎氣喘吁吁,眺望著烽火連天的京城,他目光失神。
脫下身上的白夾藍袍:“拿筆來!”
王承恩為司禮監秉筆太監,隨身攜帶朱筆,遞上。
崇禎閉上眼睛,一會兒,提筆寫下:
“朕自登基十七年,雖朕薄德匪躬,上干天怒,然皆諸臣誤朕,致逆賊直逼京師。朕死,無面目見祖宗于地下,自去冠冕,以發覆面。任賊分裂朕尸,勿傷百姓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