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薇滿月前的一天,天氣悶熱,不一會兒雨星星點點下了起來,似牛毛、似細針,這種梅雨季節總是讓人莫名地煩躁,精神緊張,身體犯困。
大貓從舞廳回來以后,在過道里正巧看到楊明起坐在沙發上抱著自家孩子,逗孩子玩兒。楊麗坐在旁邊的椅子上,一手端著一瓶牛奶,另一只手拿著一條毛巾,喜氣洋洋地跟楊明起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
大貓冷笑了一聲,好似走錯門了一樣,尷尬萬分。他換上拖鞋,強顏歡笑說:“你怎么來了?”楊明起抬起頭,愣了一下說:“大貓,你回來了,好久沒看到你了!小姑娘長得真像你,圓臉雙眼皮。”
大貓瞧都沒瞧,顧自走進了衛生間,一呆就是半個小時。他在里頭,聽見外頭的嬉笑聲,覺得是那么刺耳,心里的火油然而生。他覺著自己就是多余的,說白了自己就是一個笑話。他覺著楊麗笑聲很淫蕩,像是在故意迎合楊明起。
他蹲坐在馬桶上,低下頭,雙手捂著臉頰,越想心里越難受。他一拳頭打在旁邊的墻上,疼痛感襲來,裹挾著他,包圍他的全身。楊麗在外頭叫他,他不知道該出去還是在里頭繼續呆著。
最終他選擇再待一會兒,只有在這件狹小密閉的空間,才能讓他暫時找到一種安全感,仿佛所有的煩惱都治之于門外。只要他看不到,聽不到,一切還是他想象中的美好!
楊麗又來敲衛生間的門,問他怎么在里面呆這么久。大貓撒謊說自己肚子疼,而且假裝呻吟了兩聲。大貓為自己的反應嗤笑了一聲,這算什么回事?明明在自己家里,卻只能躲在衛生間里。
楊明起要走了,大貓才被迫出來,跟他道別。明起走了以后,楊麗讓大貓抱抱薇薇,大貓直截了當地說:“我沒空!”大貓的態度讓楊麗非常生氣,楊麗說:“這些天,你抱過孩子幾次,我還在月子里頭了。”
“讓你媽抱!”大貓淡淡地說了一句。他將剛買的報紙攤開在大腿上,假裝尋找里面的招聘消息。楊麗拉過他的報紙,瞟了他一眼:“你找什么工作?我爸早就讓你去水泥廠上班了!”
大貓聽了這句話,不知道為什么特別生氣,想起跟她一起的日子里,似乎卑微得沒有了自我。他想去搶過報紙,卻因為楊麗拉得過緊,報紙一分為二。中間的裂縫如鋸齒狀展開,像是青面獠牙。
大貓徹底惹怒了,丟掉手上剩下的半截報紙,摔門而去。門“哐當”的聲音嚇得襁褓中的嬰兒哇哇大哭,聲音清脆洪亮,任由楊麗怎么哄都哄不好,一直到媽媽買菜回來。
媽媽丟下手中的菜籃,換下拖鞋,三步并做兩步地跑到孩子的跟前,把孩子抱到了懷里。剛才她看到門口的鑰匙,那是大貓身上的那串鑰匙,便問:“大貓回來了?”
楊麗的眼淚無聲地流了下來,她閉上眼睛想將眼淚憋回去,卻還是沿著一角流落了下來。她的鼻子哼哧哼哧地響,清鼻涕探了出來:“媽,我要離婚,我真受不了他了!”
媽媽顯然是被女兒的話嚇著了,她愣了一下,著急地說:“孩子呀,到底怎么回事?婚前,大貓不是挺好的嗎?對你百依百順!怎么你倆突然鬧得這么僵呢?”
楊麗一邊哭一邊說:“我給過他機會,可是他......”楊麗已經泣不成聲,由于心情經常陰郁,身體素質一天比一天差,三天兩頭咳嗽。她感覺自己撐不住了,跟一個處心積慮跟自己過意不去的男人生活,還怎么過得下去?
楊麗的婚姻最終以失敗而告終,大貓面無表情地同意楊麗的要求。領完證以后,大貓簡單地收拾完行李,告別了那所毫無安全感的房子。誰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就像一陣風一樣,風卷殘云,留下一地哀傷。
孩子跟了楊麗,從此改姓楊,叫楊薇。當楊明起得知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之后,總覺得這件事跟自己脫不了干系。楊麗落到如今這種境地,是他所不愿意看到的。
所以,他經常抽空去幫襯楊麗,幫她換煤氣爐、扛米包,做電工等等。每次,楊麗都過意不去。總會拿出自家最好的吃食送給他,算是一點兒報酬。夏天,天氣炎熱,蟲蠅猖獗,楊明起主動幫著這對孤兒寡母安了三扇紗窗,既能通風,又不怕蚊蟲蒼蠅飛進來。
次數多了,總免不了閑言碎語。楊麗好心地提醒他,讓他以后少往這兒跑,她應付得了這些事。實在不行,多花點錢的事兒。楊明起笑起來,露出潔白的牙齒說:“我不怕,要說讓他們去說吧,我不在乎。”
雖說婚姻給楊麗帶來了很大的打擊,但她很快從泥淖中跳了出來,她跟淑敏、邱穎等人倒成了朋友。除了上課,沒事時她就會推著一個小推車,到馬鳴山一帶找他們玩。
小小人兒薇薇特別喜歡東子,圓溜溜的眼睛總是追隨著東子的背影,一會兒揚起手,一會兒蹬腿,顯得特別開心。如果見到東子不理她,會生氣地撅著嘴。薇薇的到來,給淑敏們帶來的歡樂。
劉淑敏喜歡薇薇,有時候會摘一朵小花給薇薇,有時候會摘點果子,東子給她扯了一根馬尾巴草,沒想到被她放進嘴里,發現不好吃,皺著眉頭從嘴里往外吐,逗得大伙兒哈哈大笑。
楊麗站在樹蔭下,微笑著眺望自家的房子,紅色的閣樓頂,淺黃的墻壁,映襯在山水天地間,發現身心淡然。她不再自怨自艾,勇敢地挑起了生活的重擔。她讓母親回了自己家,自己上班時請了一個保姆,就這樣一個人拉扯著女兒。
生活就是這樣,你以為的艱難總會在某時某刻化為動力,讓你朝著更美好的方向奔去。楊麗喜歡跟著那幫年輕人在一起,所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曾經的恩恩怨怨也一筆勾銷,楊麗、明起、淑敏成了最好的朋友。
他們互相幫助,互相啟迪,照亮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