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畋一路網羅了十幾期下來,大概也只得到兩條勉強與公室有關的見聞。一條是公室相關的女眷,前往屏東州的興山寺還愿,并為地方的積善之家頒下旌表。另一條則是世子因故照例無法主持龍船競渡。
事實上,作為從雞籠山港城到太平州首府嘉儀城,每天必發的定班客運馬車,一路上上下下的短途乘客才是絕大多數;像江畋這種一站到底的乘客反是鱗毛鳳角,其中又可以看出明顯社會階層的分野來。
比如,那些膚色深的,須發卷曲帶有異色的人等;基本上只敢買最便宜的站票。或者說就算是買了坐票,也只敢卑微而小心的蜷縮在角落里;對于那些黑發黑眸的唐人形貌,似乎有著天然的敬畏和禮遇。
而因為買了里間上等座的緣故,在這段旅途當中也僅有很少人,會主動與江畋搭話和攀談;而是用各種口音自顧自得的相互攀談,或是小聲的竊竊私語不斷。主要是各自的生計、地方物價和市井的傳聞。
比如哪里有出現了奇怪的野獸食人,哪里的廢宅中持續鬧鬼;哪里的鄉下出現害人的水怪。哪地熟番聚居的寨子,突然一夜之間死了許多人而逃到縣里來;或者是巡守山中道的藩兵,又殺死了多少野獸。
偶然也有比較熱情與江畋搭話的個別人。但是見慣了各種軍中、公門中人的江畋,很容易就看出對方身份之外,所掩藏的一點端倪;比如指掌上過于明顯的厚繭處,或是那種慣于旁敲側擊的惺惺然作態。
顯然是類似地方公差,或是秘密探子之流,對于任何生面孔的例行盤查和試探。不過,江畋也有足以應付的身份;一名回鄉探親和祭祖的長征健兒。當然這人是真實存在,并且還在戍邊的金吾衛中服役。
為了對應這個身份,他還使用了改換形容的藥物和手段;比如用油茶膏讓須發微微變色和顯得蓬張挺立;用一種苦膽汁液的涂料,讓外表顯得泛黃黯淡,充滿風塵仆仆的粗糲感;用藥水制造出細小褶皺。
這樣各種細節上的調整加在一起,就足以讓一個人改頭換面,除了有過親密接觸的床伴之外,其他大多數熟悉之人,沒有長時間的接觸也未必能夠認出來。因此,對應這些半路上的盤查和試探已經足矣。
而隨著這段行程越是靠近太平州,路上的民情風物也開始出現了明顯的變化;
比如,原本只有木欄和圍籬的村莊、聚落;開始出現了相對堅實的木墻和刺叢,然后又變成了厚實的土壘和碎石壘成的墻圍。
甚至,還有一堆挎刀背弓的武裝鄉民,在幾名公人敲鑼打鼓的當先開道下,用板車運著一只碩大如牛、長牙折斷的野豬,在叫喚不停地獵狗簇擁之下,從大道上招搖過市。顯然還殘留著征拓時代的余風。
因此,當江畋抵達了蘭溪縣之后,已然是重新恢復了孑然一身。而作為通海公室的遠支,蘭溪伯一房在當地也是舉足輕重的存在
。因此江畋在縣外轉一圈,就輕而易舉打聽到,蘭溪伯在當地領有的藩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