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東都洛陽,上陽苑的上陽宮景德殿內;奉命代表天子主持例行宗親家宴,而顯得格外清瘦有精神奕奕的太子李弘,也笑語晏晏的與諸位皇室宗親攀談和勸飲著,努力營造出一副和睦融融氛圍。
哪怕他以病體未愈,醫囑不得飲酒的由頭,婉拒了絕大多數多的進獻和奉承;但依舊在言語之間滴水不漏,夸贊和褒獎著每位進奉者,并時時刻刻都將話題引向了,恭祝“二圣”萬壽永康的方向。
當然了,他的內心更多是在暗中觀察和對照、品評著,這些皇室宗親在宴會上的態度和表現;以決定其中是否有哪些人選和對象,可成為他潛在的助力,或是暗自拉攏的盟友,乃至可堪大用之才。
但是幾次三番下來,他還是不免有些大失所望,或者說是徒勞無功了。因為,長時間的富貴優養之下,才歷經了高祖、太宗兩代人;這些皇室宗親就基本墮于安逸游樂嬉戲,表現出種種不思進取。
真正有點志向或是追求的年輕宗室子弟,卻又不免失之于天真、幼稚;或者干脆就是頭腦簡單、待事粗暴;既缺少城府與內涵,也沒有足夠的學識和內秀的底蘊;僅有個別在專門學問上或有所長。
但是卻失之于性情迂直剛烈,或是過于不知變通和不夠謹言慎行。又如何能夠支持和協助自己,與那位當世手段和心性絕倫,堪稱前無古人后無來者的母后;進行長久的周旋、博弈和對抗再三呢?
所以,他也完全能夠想象和理解,在不遠的將來之期;這些皇室宗親又是如何在,母后的一步步緊逼之下;逐步喪失維護李唐天下的主動權,在大勢所趨之下不得不,跳進造反謀逆的漩渦陷阱中。
事實上,隨著他想要做的事情越來越多,為自己規劃的目標越來越遠;也越發覺得手中缺乏人才,乃至是少人可用了。哪怕他依照未來的趨向,以東宮的弘文館和編撰局為核心,籠絡了一大批俊才。
但在越發紛繁復雜的事態,很層出不窮的朝野事務面前;卻依舊是顯得捉襟見肘、不敷所用。為此,他才將主意打向了這些數量眾多,卻擁有足夠資源和閑暇的宗室皇親,期望著從中選出一些幫手。
但結果是顯而易見的,他所接觸過的絕大多數人,要么暮氣沉沉,毫無擔當;要么耽于安樂,無心上進;要么功利有余,卻才具不足;也只有少數幾個外放歸京的遠支旁系子弟,才能讓他略有改觀。
但他們也毫無疑問太過稚嫩了,雖有改變現狀的志向,也有了解生民疾苦的立場;但是卻需要一些時日才能成長起來;成為太子李弘真正的佐助。卻沒法直接應對和參與,太子李弘所面的當下問題,
他也不是沒有考慮過,聯手自己至親的兄弟姐妹;但無論是相王(李旦)、英王(李賢)還是沛王(李顯),都已經成年開府,擁有自己的私臣屬官和衛士,也早已不再是舊日馬首是瞻的小兒輩了。
尤其在經歷遠了在長安留守和監國,長時間的分別之后;再相逢時依舊兄友弟恭的氛圍之下。是口口聲聲禮數畢敬的皇兄太子殿下,是那些親切而復雜的眼神中,更多令人覺得陌生和隔閡的東西;
更令太子李弘生出了明悟和感嘆,這些曾經親密無間的弟弟們,終究是長大成人各有家室了;也各有自己的主張和想法,乃至隱藏不明的潛在立場,甚至是身后隱隱推動的勢力和身家所系的追隨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