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在破敗院落的主體建筑內,卻是別有洞天一般的空曠整潔;僅有多枝蓮瓣的鎏金銅燈,磨光水晶的垂花罩子,平托金蟾的瓜紋銀熏爐,正散發出裊裊的桂枝與松柏的香氣,像是流瀉的水波一般散入地面紋理。
在這間空曠的靜室內,從鏡臺宮大殿宴會上悄然離開的,宗伯梁鴻漸、大司馬梁元熙、廣府都團練使梁慕顏等,一干南海宗族的年長者;卻圍繞著一名黑白鶴氅、青玉別簪與華陽巾的中年人,輕聲細氣討論著什么。
這名修行打扮的中年人,看起來口闊臉正、儀容堂堂;舉手投足自然流露堅毅果決風范,聲音不大而富有條理;別有一種令人信服的威儀和氣勢。眼神顧盼間,無論是宗伯梁鴻漸、大司馬梁元熙,都未嘗與之正對。
然而,就在這處特殊的靜室外墻,廊柱之間看似空無一人,卻在視野盲區和陰影中,隱伏著若干蜷縮成團、成片的生命體征,以及似有若無的低微呼吸;若非這些生命體征如此旺盛和強烈,幾乎會讓人以為是尸體
隨后閃現在梁上暗角的江畋,在“放大”和“入微”模塊的雙重加持下,很容易就聽見他們,刻意壓低聲線的私密攀談。只是,其中大多數是沒頭沒腦的只言片語,或是令人不明所以的陌生人名和內府公務、陰私雜事;
直到宗伯梁鴻漸突然得到,外間送進來的口信。不由主動提起剛剛抵達的東海公室,以及出現在宴會上的南海世子;皺著眉頭道:“嗣君……未免有失體面了,居然如此迫不及待的,當眾拉攏和親近那位通海少君;”
“嗣君怕是有些著急了。”道裝中年卻是波瀾不驚的道:“想必是鎮海、寧海各家,都要置身事外,或許不太看好他了。近些年的君上,對膝下諸位郎君,亦是恩寵有加,不斷的委以要任,或是令其分鎮公領別苑。”
“右宮大妃門下,亦是因此聚附了不少親族門黨。相比之下,小韋世妃的家門,卻是與嗣君有所離心離德;如今更無嫡生的子嗣,又談何提供應有的助力呢?彼消此長之下,就算嗣君無過,自會有人動搖和慌張。”
“這么說,本家的嗣君是急于攀結東海一門,以為聲勢和奧援了?”身為公室四領之一大司馬梁元熙,意味深長的接口道:“為此不惜放下身段與尊榮,也要當眾討好這位東海少君?這未免有些利令智昏的逾越了。”
“其實吾以為,嗣君未必是利令智昏。”然而,很少開口的廣府都團練使梁慕顏,臉色凝重的主動回應到:“因為在各方傳聞中,那位東海少君的確是有異于常人之處;尤其當地傳言,他得以非常際遇而性情大變。”
“何止是性情大變啊!”宗伯梁鴻漸微微皺起眉頭道:“據說他自持得了超常的手段,不但大肆貶放、斥退舊臣,減除異己;羅織和扶植內外黨羽,就連那位主父(通海公)都因此退養宮中,將內外諸事盡付與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