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在逐漸昏黃的日頭斜照下,數名弁冠皮甲的防闔,率先奔出左右側門;與值守的門閽士卒一起,搬開牌樓和下馬樁外的橫欄;像是雁行般的站開兩翼。緊接著銅鈴和馬蹄聲響徹開來,踏走出一隊清道輕騎。
他們身著青衫白胯,腰束銅帶鐵刀,擎舉著“肅正”“通海”的官牌和“市舶”“正堂”長條旗,牌面鎏金紋路和紅火旗鑲邊,在斜昏色里泛著冷光;也驚動和驅散了,穿梭往來的熙熙攘攘街市,爭相讓開一條道。
連帶著那些暗中監視和蹲守的公人、差役,或是其他什么從屬的人等;都不由聚焦在了清空的大門內,緩緩走出來的一架四抬詹子/軟轎。詹子以朱紅為底,轎身雕著“海晏河清”紋樣,四角垂掛著銀裝的響鈴。
隨抬夫每一步都踏得穩如磐石,連遮簾垂的流蘇都少見晃動。在整齊劃一的步伐輕晃之間,鈴音與轎夫整齊的號子交織成某中韻率。而在簾幕透出的縫隙間,隱然可見一名淡紫袍的官員,正坐其中而充滿威儀。
策馬在轎旁隨行的,是四名手持銀裝大刀和長戟的短甲軍校;身后跟從橫縱各五行,肩挎雕翎鐵弓的射生士;還有四名手持文書的長吏。他們身背皮質文書袋,袋中裝著筆墨官符印信等物,步履匆匆卻不失規整。
這也是自天寶、乾元大興海貿后,市舶司兼管巡海防要,凡正堂主官出街,必有威儀和排場之一。雖然市舶司被拆分后,失去了大部分的職事;但是這份特殊的恩典,卻隨著下調的官品和等秩,恩旨保留了下來。
也是為了在那些外夷番邦面前,抬高相應有司衙署的體面;而作為遠在洛都的宗王親貴,遙領市舶使大使;實際負責廣州市舶司本衙運營的,兩位日常當值的常務副使之一,冠蓋美髯的馮靜榮,赫然就乘處其中。
只是,當他的詹子在清道過的橫街上,還沒走出多遠;突然間就響起了一陣轟鳴。緊接著前庭空場上,一處靠近的香料鋪子,延伸出的露天攤子;突然間發生噴發式的爆響,將五顏六色的香粉藥末揚撒在空氣中。
也將就近簇擁在一起的人群,染得滿頭滿臉的斑駁;驚呼大叫的四散開來,或是就近躲藏進建筑中。而部分隨風飄揚的香粉,也波及到了街道上的儀仗。辛辣刺激的味道,讓他們迷眼嗆鼻,不由得連聲噴嚏不絕。
而詹子中的官人,市舶司副使馮靜榮,也在左右簇擁和包圍之下,有些狼狽的沖過街道;重新退回到了市舶司內。而那些隱藏在各處的公人,更是像是炸了窩一般奔涌而出,轉眼之間就分割和控制了四散的人群。
這時更有人發現,這條橫街兩端和前庭空場的路口,不知何時已被全副武裝的軍卒,封鎖和攔截并步步推進,開始逐一的搜撿沿街建筑,及其其中藏匿人員……但卻沒有人發現,背靠在酒肆欄邊柱后的江畋不見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