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淚不受控制地涌出來,視線里一片白茫茫的酸麻,連耳邊的聲響都變得模糊;就像是在感官上重重挨了一拳。
“唔!”口中緊塞的破布被人狠狠扯出,粗糙的布條摩擦著嘴角破損的皮膚,疼得他倒抽一口冷氣。還沒等他緩過勁來,看清眼前人的模樣,喉嚨里便不受控制地滾出震驚到變調的叫喊:“你……你……不是楊執戟,你是誰!”
隨著視線漸漸清晰,站在他面前的,是個身材矮壯如石墩的漢子——灰布罩衫裹著結實的身軀,布料上沾著未干的泥點,露出的皮膚粗糙得像砂紙,溝壑里還嵌著些許鐵屑。最顯眼是對方鬢角露出的頭發:
那是混雜著灰白、略顯枯槁的年長發色;與他曾遠遠見過,那位好在雨夜出沒的楊氏遺孤/殺魔截然不同;對方雖行事殘酷狠絕,卻總帶著幾分少年人的激揚,鬢發烏黑亮澤,哪有這般飽經風霜的頹敗感?
“我等是誰,并不重要;為何而來,受誰人的指派,其實也不重要。”灰衣人的聲音像打磨生鐵,沙啞得讓人耳尖生疼,他往前邁了一步,陰影便將馮靜榮重新籠罩,“重要的是,官人暗中背負了太多不該有的干系,合該為此死在當下,也必須死在雨夜殺魔的手中。”
“你胡!我從未……不可能,我乃朝廷正五品的座堂官,你等怎敢……”馮靜榮剛想辯解,卻被灰衣人冰冷的眼神逼得閉了嘴。只見灰衣人側身讓開一個位置,身后立刻露出幾名挎著,碩大厚實皮囊的同伙。
他們動作利如貍,腰間都別著各色兵刃,看向馮靜榮的眼神里沒有半分溫度,配合默契地繞到鐵柱旁,將他團團圍住。同時張開各自背負的皮囊,露出各式各樣的器械和裝具,甚至還有宛如刀剪針線之物。
“自然了,待您為殺魔所害,被世人發現之后,有司定會追封您的身后名,好好撫恤您的家人。”灰衣人抬手指了指同伙的器械,語氣里帶著幾分詭異的“體貼”,“吾輩會布置妥當,讓現場不會露出太多破綻——畢竟,‘市舶司副使慘死于雨夜殺魔之手’,這出戲得演得像模像樣。”
馮靜榮的后背瞬間滲出冷汗,他終于明白對方的意圖:他們要借“雨夜殺魔”的名號,讓自己成為一場陰謀的犧牲品!他想掙扎,想呼救,可繩索死死縛著他的四肢,只能徒勞扭動身體,發出“嘩啦”摩擦聲。
“但在此之前,還有些干系,指望您坦誠相告。”灰衣人的聲音突然沉了下來,旁邊幾名同伙立刻上前,粗糙的大手死死按住馮靜榮的肢體,將他勒緊在立柱上。另一名同伙則從行囊里摸出一排幽蘭鋼刺——那鋼刺約莫半尺長,尖端閃著冷光,還沾著些許暗色污跡。
“也好讓您走得痛快些。”灰衣人話音未,按住馮靜榮手腕的同伙猛地發力,漆黑的鋼刺“噗”地一聲,狠狠扎進了他的食指指尖!“啊——!”劇痛瞬間從指尖竄遍全身,李嵩的身體劇烈抽搐起來。
霎那間冒出的冷汗,像潮水般浸濕了他的官袍,眼淚與鼻涕混在一起,糊滿了整張臉。但鋼刺還在往里深扎、攪動,鐵銹的腥味與鮮血的溫熱在指尖蔓延,他能清晰地感覺到骨頭被鋼刺頂刮的鈍痛,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撕裂般的疼。